“不知道!!?”
黑衣妄为目瞪口呆,差乎要把瞪了出来。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孟希言,半晌无语。
孟希言眼帘微垂,并不在意诡煞异样的表情。
一旁,妄为沉默。
“哈哈哈…真是酣畅淋漓啊……”
良久,黑衣妄为却又突然淡笑一声,对孟希言竖起了大拇指,赞叹不已。
自来到世间之后,让他受益匪浅的是眼前之人,让他第一次被打,也是眼前之人,第一次被骗,还是眼前之人。
世间之事,当真是精彩绝伦,酣畅淋漓啊……
诡煞淡笑间,心中默默记下一笔。
…………
天地寂寥。
自众修渡河而去已然一日有余。
突然,平息已久的冥河之水水面骤然破开,掀起一条水道,从中间划分开来些许。
一张纸船,从远处悠悠扬扬飘来,船上,一道身影独立。
孟希言眼帘微垂,略微一扫之后便已不再刻意关注。
但随意一瞥之间,已是看到了不少东西,幽婆与想象中的幽婆倒是相差无几,只是更为恐怖。
传言之中,幽婆老朽相,腐朽老迈,森然若鬼;传言又说,孟婆乃韶华相,乃一绝色女子,颜倾一界。
后者暂且不谈,前者可谓是实实在在,所述与如今的幽婆相差无几,甚至略显含蓄。
只见冥河之上,幽婆临岸。
她的皮肤苍白如纸,身材瘦削,骨节微颤,双手双脚如同枯枝一般,瘦骨嶙峋。颧骨高耸,双眼深深凹陷。
嘴唇干瘪且苍白,微微颤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嘴里已无一颗牙齿。头发稀疏而灰白,蓬松且凌乱,像被风吹散的草芥。
最骇人的是,她手中提着一盏古朴灯托的无纸灯笼,灯笼内,青幽色火焰燃着,数十个头颅悬浮飞舞,发出诡异的笑声。
而那头颅,赫然是先前渡河的一行人!
血气犹腥。
只是一瞬间,孟希言已是头皮发麻,强大的生死危机蔓延全身,让孟希言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死亡威胁。
一旁,诡煞同样眼眸微垂,面色难看。
他曾记得,古卷之上曾言,彼岸之土,事不过三,一旦幽婆询问过三,那么天道规则便会对其压制,将其削弱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个地步,足以让被问的修者有能力将这个幽婆万千小分身之一给斩灭。
但如今不同,孟希言敢肯定,眼前的幽婆,起码是幽婆大分身之一,是那种本体之下最强的几道分身!
恐怖如斯,孟希言万万没有想到,葬神崖内如何会出现一截冥河分支,又如何会有幽婆大分身之一镇守。
此刻,少年眸子晦暗,大脑飞速运转,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脑海之中的那卷古卷,并未言明幽婆过河迎客一说。
或许,不是古卷没有言明,而是幽婆渡河迎客本就旷古绝今,从未发生过。他们三人,是万年以来头一批能够见到幽婆渡河迎客之人。
若是放在寻常,这该是何等的荣耀,但在这一刻,三人之中,两人只想活下去,另外一人,睡得正香。
啪嗒~啪嗒~
干枯的骨头踏步的声音与骨头窸窣的声音,让留客亭内两人身形凝滞。
幽婆下岸,入亭。
留客亭内,幽婆迎客与待客。
礼数之周到,当真是让两位年轻人受宠若……惊!!
“呵呵呵…彼之……生者……与否……?”沙哑阴森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幽婆第一问!
如同喉咙漏风的破盒子,幽婆的声音让两人的身形瞬间被凝固,大气不得喘一下。
诡煞努力转动瞳孔,想要与孟希言打颜色,但很显然这是一个极为奢侈的动作,如今的他,并没有资格奢侈如此。
孟希言同样动弹不得,额角已有汗珠滑落,他拼命挣扎,想要回答。
幽婆若问,他不可以不答。
若不答,便是死。
孟希言眸眼晦暗,寒意流淌,下一刻,孟希言不再死死以仙气压制死气,而是尽数释放死气与仙气。
霎时,两种截然不同又强大无比的力量在他身体之中流窜,让他渐渐挣脱了一丝压制。
然而,这还不够。
这样的速度太慢了!
果然,在孟希言拼命之际,幽婆那破漏风喉咙一般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彼之……生者……与否……?”
语气之间,幽婆已显不耐。
“不能再留手了……!”听到幽婆的语气变化,孟希言心中一定,不再留手。
下一刻,少年的眸子越发渊深。
渐渐地,眸中黑芒炸开,黑色漩涡流转,而后星海渐明,一座孤崖高高耸立大渊之上,绝人间。
识海之内,内衣少年负手崖边,在这一刻缓缓转身,容颜清美绝世,气质孤寒绝人间,清冷的声音由内及外传来。
声音以神念为起始,先心湖之中荡漾起涟漪,继而传播至整个大渊,整个星海,乃至最后,传出外界————
“自为……生者!!”
亭内,幽婆一问,终过。
“生者……既为生者,何不渡河?”幽婆再问,依旧是那般毛骨悚然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给孟希言任何喘息时间,幽婆第二问,接踵而至。
并且,并非古卷所言常规问题,并非问来者往之何处,而是问……为何不渡河!!
这一刻,一股怨念陡然升起。
不用看,孟希言也知道怨念来自诡煞。
其实就算是他,也不禁骂娘。要是可以渡河,他吃饱了撑着在此迟迟停留。
他与红妩鸾,本是第一个踏入此境之人,却因为无法渡江,迟迟停留在此,如今倒要问他为何不渡,岂不为人所难。
难道孟希言要厚着面皮说自己天赋太好,好到你幽婆折那些小小纸灯不足以承载本妖孽吗?
虽然,这是事实。
但若真这样说,恐怕是真正地再也无有半分活路,说不得还得去那灯笼内当个糖葫芦,摇滚个几百年。
一旁,黑衣妄为虽不能动,但从一双眸子之中便可以看出,骂得不会太干净。
神念世界,孤崖之上,孟希言略微沉吟,思忖片刻,方才开口道————
“风大浪险,根骨轻浅难定风波,是以久未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