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
刑部尚书叫张春望,是先帝崇光二十年的进士。
张尚书还算是个勤奋人,巳时一到,就开始问案了。
这时,一个穿着蓝衫、脸庞清瘦的老者悄然出现在门口。
“尚书大人果然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
清瘦老者在门口说话,待话音落时,已到案前三尺,显然不是个普通人。
“孔管家,光临鄙衙,有什么指教。”
张春望抬头看时,认得是丞相府的管家孔四方,急忙站起身来相迎。
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这孔四方是堂堂相府大主管。
这个道理,凡是官场老油条,就都清楚明白。
“尚书大人,今天我不是丞相府管家,只是寻常草民孔四方,草民孔四方过来,就是手痒了。”
孔四方负手微笑。
“好啊,好久都没下棋了,本官也正想和孔管家手谈一局,走,去西厢房。”
西厢房里,有两把太师椅,和一张石桌,石桌上是一副棋盘,还有黑白两盒棋子。
孔四方甩开衣襟下摆,和张春望相对而坐。
“这段时间,案子特别多吧?”孔四方执白先行,顺势轻描淡写的问。
“新皇登基,贼匪刁民,是会乱一阵子的,不过都是些小角色。”张春望答道,跟着落下一子,开始专心下棋。
“听人说,前丞相卫家之子,现在不傻了,不知是真是假。”孔四方问。
张春望不信:“还有这事?当年那御医的话,大家可都还记得呢,前阵子圣上赐婚,文武百官也还笑话来着。”
“也许是圣上赐婚,把那小子的傻气给冲掉了吧?”
“那倒是有可能,圣上洪福齐天,是真命天子啊。”张春望点了点头。
但他心中却还是不信,怎么可能?傻了那么多年,就因为圣上赐婚,就突然不傻了?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孔四方连下十多个子,很快就做好了一个眼。
张春望装没看见,也不随子,而是迂回布局,随意的问:“再过几天,赤焰国的使团就到了,李丞相身为百官之首,可有应对之策?”
“朝堂上的事,四方可不懂。”
“孔管家过谦了不是,如今李丞相位极人臣,德高望重,依孔管家的武力,放眼大夏国,已少有敌手,何不趁机出来,也谋个出身?”
孔四方一句话就把天聊死:“年纪大了,淡了,不作那个打算了。”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了,开始专心对弈……
最后,还是张春望以三子的优势,赢了这一局。
他很高兴,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孔管家今天过来,到底有何贵干,现在尽管说。”
孔四方也就不转弯弯了:“四方今天过来,还真想拜托大人一件小事,望大人能够通融。”
“哦,好说好说,只要不是那些十恶不赦之徒,本官都可以网开一面。”
张春望满口应承。
这还用问吗?来刑部的有几个不是托自己通融的?何况这孔管家一来,就主动跟丞相府撇清了关系。
孔四方含笑摇头:“四方不是来求大人网开一面,恰恰相反,是来求大人严明纲纪,铁面无私的,该打就打,该杀就杀的。”
“??????”
张春望眨了眨眼,被搞懵逼了,你什么意思啊?
本官判案,向来是公正严明、铁面无私的啊,就这,还用得着你堂堂丞相府大管家特地跑来跟我说一声?
明显不对了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张春望警觉起来。
“是这样的,丞相公子有个仇家,那贼子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张春望扯了下嘴角,你老小子刚刚和丞相府撇清关系,这才下了一盘棋、说了几句话,转眼又把丞相府给搬了出来?
他不说话,拿出了智者态势,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四方恳请大人,将那贼徒绳之以法,该打就打,该杀就杀。”
“打杀?是李丞相的意思吗?”
“不是,丞相忙于政事,并不知情。不瞒大人说,李公子平时就跟着四方学点东西,就和师徒一样,想看公子出了心中那口恶气。”孔四方摇头。
张春望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何等精细?立刻品出了味道。
平民百姓子弟,怎会被堂堂丞相公子视作仇人?这老小子嘴里的贼子,一定是哪家的王公贵爵的公子了。
妈的,这是想拿我刑部当枪使啊!
“哦,人在哪里了?”张春望装的漫不经心。
“人已在刑部大牢。”
“他所犯何事?”
“当街发疯,目无王法,凶残伤人,刚好被刑部的衙役撞见了。”
又凶残又发疯?
张春望皱眉凝神,总觉得这事太玄乎了,刑部的衙役又不巡街,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于是,就去试探:
“孔管家,眼下圣上才刚登基,这种事不宜闹得太大,依本官看,大家还是以和为贵吧,免得最后连累到李丞相。”
孔四方冷笑:“不过是个蝼蚁罢了。”
蝼蚁?
既是蝼蚁,对方敢和丞相公子作对?既是蝼蚁,又何须你孔管家过来一趟?
这话说的,傻子也不会信啊!
张春望自然不傻,沉吟片刻,终于说:“孔管家,请回复丞相,本官一定会细细查问这事,并严惩凶犯。”
心想,你李丞相想要卖我,这个大锅我背不起,只好不客气了,得把你拖到前面来。
孔四方脸上微微变色,盯了他好一会,才点头:“既然这样,大人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小事,都交给他们去办了吧。”
张春望心里暗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人要是在刑部死了,我特么身为刑部尚书,不照样脱不了干系吗?
不行,等这老小子走了,自己得赶紧问问,到底是哪个猪头想害劳资,把人抓刑部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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