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7 章 困兽(3)
凌晨三点多,毕架山完全被黑夜吞噬。没有一丝月光眷顾这片山林,天空黑沉沉的,往日闪烁的星星也不见踪影,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山林中,密密麻麻的树木高耸林立,它们的轮廓在夜色里影影绰绰,像是一群沉默而诡异的幽灵,静静地注视着一切。微风轻轻穿梭在林间,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还伴随着树枝相互摩擦的嘎吱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每一丝动静都被无限放大,让人心里直发毛。
山脚下,十几顶帐篷横七竖八地扎在那里。帐篷里,几十号人挤在一起,每个人都被极度的疲劳彻底笼罩。他们的眼睛布满了血丝,面容憔悴不堪,困意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来,可内心的恐惧却像一道坚固的屏障,让他们根本无法安心入眠。
从晚上十一点开始,这片宁静就被令人胆寒的狼嚎声无情打破。最初的那几声狼嚎,从山林幽幽传来,声音悠长而凄厉,在夜空中回荡,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众人刚听到这声音时,原本松弛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一个个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着。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狼嚎声越来越频繁,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龚昆所在的帐篷里,紧张的气氛浓得几乎能让人窒息。龚昆躺在睡袋里,他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与烦躁,肩头的伤痛本就让他坐立不安,而这持续不断的狼嚎声更是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割着他的神经,让他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他在心里不停地咒骂着:“这该死的狼,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老子都快被折磨得精神崩溃了。”为了缓解肩头的疼痛和内心的烦躁,他不停地变换着睡姿,可每动一下,肩头的伤口就像被火灼烧一般,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疼得他忍不住倒抽凉气。渐渐地,肩头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水完全浸透,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此刻的痛苦。
终于,龚昆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他猛地一下坐起身来,由于动作太过剧烈,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嘶”地大叫了一声。他双眼圆睁,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怒视着前方,大声吼道:“不是都说不管这声音,狼就会自己离开吗?啊?这都过去几个小时了,它还叫个不停,到底有没有个完!”
大白和小黑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浑身一哆嗦。大白手中正下意识把玩着的匕首差点脱手掉落,他惊慌失措地赶紧握紧匕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慌乱,战战兢兢地看向龚昆,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黑本来半靠在帐篷边上,此刻被吓得一下子坐得笔直,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头低得都快埋到胸口了,根本不敢直视龚昆的眼睛。
小黑用手肘拼命地捅了捅旁边的刀仔,眼神中满是焦急和求助,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快,快说句话呀,别愣着了。”刀仔其实心里也有些紧张,但一想到这是一个在大哥面前好好表现的绝佳机会,他的眼神中便闪过一丝坚定。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壮着胆子开口说道:“昆哥,现在正是狼的发情期,这个时候它们情绪特别不稳定,叫得凶也是正常的事儿。您就别太往心里去了,安心休息一会儿吧,别气坏了身子。”刀仔说话的时候,脸上刻意挤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龚昆的脸,紧紧地盯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试图从大哥的反应中判断自己这话有没有说到点子上。
龚昆转过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盯着刀仔,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和质问:“你确定这狼叫声不是那帮人的阴谋?他们会不会故意利用狼群,弄出这些动静,想趁机来对付我们?”龚昆心里非常清楚,在这种复杂又危险的环境里,敌人随时都可能隐藏在暗处,说不定这狼嚎声就是他们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目的就是要扰乱他们的心神,然后趁虚而入。
刀仔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甚至带着几分谄媚,急切地说道:“昆哥,我觉得不太可能是那帮人搞的鬼。您想啊,咱们这么多人都在这儿呢,他们就算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直接过来呀。而且,我仔细听了这狼嚎声,那声音透着一股野性和凶狠,不像是人能装得出来的。昆哥您就放心吧。”刀仔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在空中比划着,试图用这些动作来增强自己话语的说服力,让龚昆能够相信他的判断。
就在这时,旁边的小弟借着帐篷里那微弱的灯光,不经意间看到了龚昆肩头上已经被血水浸透的纱布,刀仔见状,立刻不假思索地说道:“昆哥,我帮您换纱布吧。这伤口要是一直捂着,再感染了可就麻烦大了。”说着,他迅速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医药箱,动作敏捷地打开箱子,从里面熟练地拿出新的纱布、消毒药水和镊子。
刀仔小心翼翼地轻轻挪到龚昆身前,半跪在地上,他伸出手,慢慢地、轻轻地揭开龚昆肩头那块沾满血水的旧纱布。每揭开一点,他都格外留意龚昆的表情,哪怕是一丝细微的变化,他都不想错过,因为他生怕自己的动作稍微重一点,就会弄疼大哥。
当旧纱布被完全揭开后,伤口处的惨状展露无遗,血肉模糊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怵,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刀仔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昆哥,可能接下来消毒的时候会有点疼,您稍微忍一下啊。”说完,他拿起蘸了消毒药水的棉球,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一般,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围。消毒药水接触到伤口的那一刻,强烈的刺痛感让龚昆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咬紧牙关,额头上瞬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睡袋上。
擦拭完伤口,刀仔又拿起新的纱布,仔细地将其覆盖在伤口上,然后用胶布一点点地固定好。他一边认真地固定胶布,一边嘴里念叨着:“昆哥,好了。这新纱布贴上,应该能让您舒服点了。您可得多注意着点伤口,别再碰到了。”
换好纱布后,龚昆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许,肩头的疼痛也稍微缓解了一些。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微微转过头,看着刀仔,语气比起刚才缓和了许多,问道:“你这小子,还挺会照顾人。叫什么名字?”
刀仔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奋又得意的神色,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连忙挺直了腰杆,恭敬地回答道:“昆哥,我叫刀仔。自从跟着您以后,我一直都盼着能有机会多跟您学习学习,多长点本事,以后也好能多为您分担分担。”刀仔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觉得这次自己在大哥面前的表现堪称完美,肯定给大哥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好印象。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而又悠长的狼嚎突然划破夜空,这声音比之前任何一声都要近,仿佛狼群已经来到了帐篷跟前。龚昆刚刚才舒缓下来的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这慌乱就被愤怒所取代。他猛地用力捶了下身边的睡袋,大声骂道:“这畜生,真是欺人太甚,没完没了了是吧!”
刀仔看到龚昆如此厌烦的神情,脑子一转,灵机一动,又从医药箱里快速扯出两片棉花,一脸讨好地对龚昆说:“昆哥,把这棉花塞进耳朵里吧,多少能挡挡这讨厌的声音。”说着,他便轻轻地把棉花递到龚昆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龚昆看了一眼递到眼前的棉花,犹豫了一下,心想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于是伸手接过棉花,塞进了耳朵里。棉花塞进耳朵后,那恼人的狼嚎声音量确实减弱了不少,龚昆感觉耳边终于清净了一些。他拍了拍刀仔的肩头,低声说道:“行,小子,有点眼力见儿。以后跟着我,有你的好处。”说完,他缓缓地躺下,拉过睡袋盖在身上,试图在这相对安静了一些的环境里,努力让自己疲惫不堪的身心得到片刻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