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闻言愣住了,随后垂下眼眸,紧紧攥着的手指是肉眼可见的颤抖。
而后偏过头,不说话,也不看我。我看不清他完整的表情,只知道他的唇瓣都在颤抖。
他彻底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口:“小阳,那些,都是历史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沙哑异常。
似乎,似乎是在说着什么让他十分煎熬的内容。
“如今,只有雌性和雄性两种兽人……我……”他如同快要窒息一般猛地一个喘气。
“是残疾雄性……”虚弱异常的带着颤抖的气音。
我能够感受到苍鹭说出这些是花费多大力气,用了多大勇气。
虽然我看不出他身上任何的残疾。
也并不觉得残疾这件事,是这般的难以启齿……
大约是,因为,我出生在一个很好的时代。
“我……”小狗的声音带上了哭音。他就像是呼吸不畅一样一大口接着一大口的喘息,破碎得连话都说不出、说不完整。
“残疾雄性……无法生育……”说完这句话,他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即使是坐着,都摇摇欲坠。阴阴凉的小木屋中,那人浑身被汗湿透。
我二话没说从身后抱住他。
我没话可说也不能说话……
就这么静静的抱着。
静静的……
只余下那人的痛哭声……
这是,和原主一样的吧……
一样的不一样,一样的孤独……一样的,自我厌弃……
原主没他这样的自卑得明显,但那深深的怀疑……铭心刻骨。
门楣有辱……
小狗痛哭得颤抖,连带着这具原主的身体一同的颤抖。
这相似的痛苦……似乎能够连接上两具身体、两颗心脏。
同频的心跳,同频的心痛,同频的悲伤,同频的……
那是什么?
我没捕捉到,或是,没有懂得。
“苍鹭,这没什么……”我不会安慰,只是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这并不影响你是你自己。你或优秀或强大,和这个半点关系都没有……”
“雄性才不是只有区区生育这一点点价值!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我虽自出生起就没见过他一面。可妈妈说过——我爸爸是将军!是个大英雄!”我大声喊着,最后变成嘶吼。
前面的,是我说给苍鹭听的话。后面的,是这具原主的身体说给她自己的。
这是她深信的、又无法确定的、曾怀疑过的、又因此怀疑怀疑着的自己的……支撑她到最后的。
她深爱着的。
她的亲人呀,她的父亲呀……
她一直想要见他……
她和她的母亲,一直想要见到他……
也都隐隐知道,恐怕是不可能再见到了的……最爱的人呀。
眼泪滑落。
我知道这应该是原主身体的情绪。
可我亦是难过。
我是这一切的旁观者,却又像是经历者。
小狗回过身来拥抱我,很紧很紧的拥抱着我。
就像是寒冷的夜里两个无助的灵魂彼此用体温取暖。
或许,或许……
若是原主没有离开的话……
会和他很幸福吧……
……
……
或许……或许……
这个世界是雌性赚钱养家来着……
要赚多少钱才能足够养家呢……
或许……
或许……或许……
或许……
或许。
晚上,依旧是码头,依旧是简单的搬运工作。
我突然卖力异常。
不再像之前那样保留着些许体力不尽最大努力,避免停下来休息。
我开始尽量靠近自己的体力极限。
撑不下去了,就靠在金属墙壁上,用镜花水月加速休息。
秀秀几次路过我身边都是眼神复杂。
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混合着心疼的复杂情感。
像极了……
不行,不能联想。
埋头苦干的路上,擦肩而过那一抹蓝灰色时,我看到了他通红的眼圈。
晚餐时间,我似乎终于有些理解那些少女为何因为一份工作餐大打出手。
这好在是那些成年女人看不上……
不然,就这一帮小小丫头,还不尽数送菜……
啊对,是真正意义上的送菜。
……
吃完碎肉,又啃了两个小蛋糕,我的大脑才终于从叫嚣着觅食的状态中醒过来。
硕大的场地,我依旧是看不见苍鹭的。
或许是男人们有他们的用餐场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