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中,他只能再次逃跑,跑前看到她手上戴着一串别致的手串,夜黑风高也发出莹莹光芒,一看就不是普通物件。想着总要有个信物,以后才好相认,于是拽下手串跑了出去。
只是彼时他还没有出宫辟府,那天晚上好不容易回到宫中,陛下得知他遇刺,让人调查,并不许他再出宫,这一查就是一个月,他已不在意谁刺杀他,只想快点找到那个女子。
多方打听得知那串手串是鸿恩寺为特定香客制作,这种香客一般都是京中贵族。
一个月后他出宫去鸿恩寺寻找手串的主人,主持告诉他是相府千金。
听到“相府千金”四个字的时候,他不知有多开心。
若说这辈子有最开心的时刻,那一定是那一刻。
他紧紧攥着手串,手心满是汗,飞奔下山,打算去相府跟她相认。
可是在去相府途中却得知她已经议亲,要嫁给新科状元的消息,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这件事情,他甚至不需要打听。
他仿若从云端跌入深渊。
站在相府对面的街上半天,看相府门庭若市、熙熙攘攘;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回想起那一幕,几个世家子弟围在她兄长慕震廷身边,问能不能做他妹夫。
慕震廷说:你们就别打我妹妹的主意了,她喜欢满腹诗书的儒雅之士,你们跟儒雅不沾边。
或许是因为母亲地位卑微,即使是皇子,他心底仍然自卑。他武功尚可,但诗书才华在几个皇子里面几乎排在末位。
他把那一夜当真了,可在作为大家闺秀的慕汐月看来,却是件难以启齿、见不得光、永世不想被提起的事情。
他在相府门口徘徊,被慕震廷撞见,他笑容满面问他怎么在这儿。
他支支吾吾半天只说是正好路过。
“进来喝杯喜茶吧,我妹妹要出嫁了!”
看他欣喜的样子,便知相府对这个乘龙快婿很满意。
他没有进去喝喜酒,只笑着说:“你那么忙,就不用招待我了。”
那一刻,他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也许她早已跟新科状元情投意合,那晚跟他只是个意外,甚至是个事故。
她出嫁后,偶尔听人说起她,都是些郎情妾意、蜜里调油的好事。
不久后又传出她即将生产的消息。
他算了一下时间,她怀孕的时间与他们在城隍庙的时间极相近。可她成亲太仓促,以至于他无法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他的,还是她丈夫的。
不管孩子是谁的,他都希望她生产平安。
所以那些天他一直在相府周边,却在她生产后的没几天,发现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被送出府。
才出生几天的孩子为何要送走?
首先想到的就是慕汐月的丈夫发现这两个孩子不是他的。
他派人偷走两个孩子,滴血验亲后,才知他们竟真是他的骨肉!
一时间不知应该欣喜还是悲伤。
他抓来送孩子的嬷嬷,故意怒斥他们偷秦府孩子,嬷嬷跪在他面前浑身发抖,“老奴怎敢偷相府千金的孩子?这孩子是秦夫人说要送走,不关我们的事!”
“她为何要送走孩子?”
“老奴也不知啊!只知道秦府上下似乎都不喜欢这两个孩子,我们也不敢多问!”
他的心当时像是沉入冰冷的海底。
因为和不认识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怀上孩子是她难以接受的事情,可孩子有什么错?她为何要遗弃?!
双生子本就比单胎要小,这两个更是小得可怜,她怎么忍心!
他给了两个嬷嬷一笔钱。
“你们告诉秦府孩子夭折了,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事,否则要了你们的命!”
两个嬷嬷却不愿,“孩子要是不见了,我们肯定也活不了!”
“你们是愿意现在活不了吗?”
这两个孩子,孩子他娘不要,不代表他不要!为了孩子他不介意手上沾鲜血。
这个年龄的嬷嬷也不是什么傻子,知道眼前的人她们得罪不起,可孩子没了她们同样承担不了后果。
她们抖着身子:“大人能保我们平安吗?孩子给了大人,大人要保我们才是啊!”
他丢下一枚玉佩,“有什么事情到京城东边的茶楼传信。”
两个孩子太虚弱,常常一哭就是一整天,吃不下任何东西,为了救两个孩子,他找遍京城乳母和名医。
这件事自然被陛下知晓,陛下大怒,问他孩子生母是谁,他只能编造一个外室,本就不得圣心的他被发放到北疆守边。
慕汐月走近,他收回思绪,看她微微行礼。
他曾经怨过她,恨过她,但再见到她时,似乎一切都放下了。
“秦夫人这么早就启程了?”
她点头,微笑着:“殿下这么晚才从军营回来?”
“嗯,刚与你兄长商议完军情。”
慕汐月知道是南疆的事情,但她没有说什么,简单打招呼后打算继续启程。
“秦夫人。”
宸王却叫住了她。
她回头,只见他锦衣华服、长身玉立、乌发飘扬,递来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
“带着防身,若是再遇山匪,别多想,使劲跑就是了。”
慕汐月愣了一下,低头看到这把匕首大小刚好,可以随手带着,很适合女子防身,便也没有客气,接过后谢过宸王。
楚墨寒看着那道暗紫色的身影走上马车,车帘放下前,她对着他微笑,晨光中的她美得像一幅画,美得不真实。
八年来,无数次回想起和她有关的、少得可怜的画面,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般美好。
马车上,她与扮作侍女的两个护卫一起观摩匕首。
抽出匕首,两人眼神一亮:“宸王也太大方了吧!这匕首价值连城!世上不超过两把,只有精铁能打造出来,但精铁笨重,要打造出这么轻便的匕首,极其困难!”
慕汐月也吃了一惊,原以为是适合女子的防身匕首,没想到竟然这么贵重。
正端看匕首时,忽然想起宸王的话:“若再遇山匪……”
他怎么知道自己遇过山匪?
那件事情因为考虑到她的名声,知道的人没有几个,当时父亲让知道的人全部保守秘密,甚至不敢深查,就怕她和秦善文在城隍庙……的事情传出去。
宸王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兄长告诉他的?
但兄长把她的名声看得极重,哪怕再信任,应当也不会说啊!
她无从考究,也觉得没必要考究。
前世无比重视的名声,在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如果不是大家闺秀的包袱压着她,她也不会匆忙嫁给秦善文,更不会有那么凄惨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