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梨一直注视着铜镜,几乎立刻发觉了他的举动。
他抬手摸了摸簪子,想到了什么,诧异扭头,对上季求柘含笑的眼眸。
“如何,为夫的手艺阿梨可还喜欢?”
宋梨惊喜:“你刻的?”
季求柘承认:“自然是我 ”
宋梨便抬手将簪子取下,拿在手里细细品看。
这是一根白玉簪。
簪头乍一看只简单刻了云纹,实际上面还缠了细小的花枝,簪身通体细腻,整体造型大气又别致,一看雕刻者就是花费了许多心思的。
宋梨喜爱极了,问:“你做了多久?”
“不久。”季求柘说起这个就有些不好意思。
这根簪子,他在大河镇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了,断断续续,差不多花费一个月。
太久了,他不好意思说。
这段时日,季求柘也很忙。
会试在即,他日夜都忙着温书,还要抽出空来默写菜单和手绘酒楼样式,忙里偷闲时,才会刻这根要送给宋梨的簪子解压。
为了不被宋梨发现,他藏得可辛苦了,也就最近与宋梨聚少离多,他才得空刻完,然后日日拿在手里把玩,倒是给这根簪子盘得细腻光滑。
宋梨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拽了拽季求柘的衣襟,示意他俯下身来。
季求柘依言照做,收获了一个甜甜的香吻。
“谢谢夫君,我很喜欢。”
连日来的紧张和期待在此刻都圆满了,季求柘加深了这个吻。
宋梨欣赏够了簪子,才让季求柘重新给他簪上,同时心里也在琢磨着送什么回礼比较好。
想到府里新招来的丫鬟有擅女工者,便打算为他绣一个荷包。
宋梨虽是哥儿,却从未习过女工,历时半个月,秀出一副歪歪扭扭的鸳鸯戏水,他都没好意思送出去。
于是,这个要送季求柘送荷包的事便无限期拖延下去,直到酒楼开起来了,他也不那么忙了后,宋梨才勉勉强强绣出一个能看的荷包。
没曾想,等他要将荷包送出去的当日,他见季求柘从怀里掏出一个十分眼熟的丑东西,开始往里面塞银子。
他仔细一看。
好家伙!
这不是他前些日子觉得实在送不出手的那个丑荷包吗?他记得他将这东西藏在柜子最下层了呀,怎么又会出现在季求柘手上?
难道是他忘了,其实他前几日把东西送出去了?
“你……你这是……”
季求柘见他的反应就想笑,宋梨亲手绣的第一个荷包哎,他怎么可能让它被压在衣柜最底下蒙尘,当然是挖出来日日带在身上才对。
“哦,阿梨是想问我怎么找到这荷包的吗?我在衣柜最底层翻到的,阿梨可真坏,绣了东西却要偷偷藏起来不给我,难不成……”
季求柘假装醋意爆发,“阿梨做这东西,不是给我的?”
宋梨忙道:“……自然是给你的。”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他绣的丑东西就没打算让它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这下好了,被发现了,他只觉颜面尽失。
“你……你,你把这几个换下来,用我这个。”宋梨把新的荷包递给他,说话依旧磕巴。
季求柘接过,却是收了起来。
“正好,等我将这个荷包用脏了,换洗的间隙,便用这个新的替换。”
宋梨:……
他张了张嘴,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季求柘却揽住他的腰,“好啦,无论阿梨做的东西是什么样的,我都很喜欢,你不用纠结。”
事已至此,宋梨只好妥协。
只是心里还在后悔,当初怎么没把这丑东西扔进火里烧了一了百了?
如今怕是日日都要看见季求柘用他,想想都觉得羞耻,欲哭无泪。
他试着打商量:“那你用的时候藏着点,我也是会怕丢脸的。”
季求柘意味不明笑了声,“不怕,他们只会嫉妒我有夫郎疼。”
宋梨:……
没被安慰到。
*
很快,迎来了会试。
会试流程与乡试大体类似,这一次,季求柘依旧发挥稳定,他此前做任务时当过多次帝王,有丰富的治理天下经验,一篇策论写得尤为精彩,其他门类更是可圈可点。
乃是当之无愧的会元。
放榜那日,有不少官员蹲守在榜下,企图提前拉拢他。
对此,季求柘采取的应对方式是全部拒绝。
问可否品茶?
不行,我家夫人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塞了银子想要见一面?
无功不受禄,大人莫要折煞小人。
递了信物跑一趟?
日后官场上随时能见,不急于这一时。
主打一个油盐不进,一心保持中立,只忠于自己的君主。
他这副样子,天子得知了自然高兴,但被他得罪了的人,心里便会给他记上一笔,保不齐哪日,他便会因此吃个暗亏。
然,谁在乎?
季求柘压根不怕,既然决定了走上这条路,他便有足够的信心见招拆招,纯臣的道路总是孤独的。
殿试定在三日后。
一大早,季求柘穿戴得体,将宋梨给他绣的荷包贴身放在心口处,这才出门。
宋梨依旧等在门口,不过这次是宫门。
今日天气晴好。
他坐于马车内,撩起帘子看着不远处的宫墙,忆起第一次陪季求柘参加科举时的景象。
他已经如此等待第三次了。
至今,他仍然庆幸自己当初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他得到了一名爱人。
等待的时刻太难熬,当宫门打开时,看到被众人恭维着从门内走出来的翩翩佳公子时,宋梨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实处。
季求柘耐着性子应付几位预定同僚的示好,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笑,等看到站在马车旁等着的男子时,脸上的笑意才变得真心实意起来。
“诸位,我家夫郎在等我,我就先回去了,明日琼林宴见。”
他如此说,原先还想请他去酒楼喝酒攀关系的人顿时歇了心思,一个个识趣地拱手道别。
“阿梨!”
季求柘信步朝等候已久的宋梨走去。
“我被圣上钦点为状元了!”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但当季求柘亲口说出来时,宋梨还是觉得鼻酸。
“恭喜你,夫君。”
“同喜,快奖励我一个亲亲。”
季求柘捧着他的脸,响亮地啵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