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张小林为保自己周全,将自己老爹推出来认罪,惹得众人鄙夷,却也不觉心疼张二爷。
说到底还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自作自受。
倒是可怜了张陈氏,一大把年纪,还要受这种打击。
见张陈氏晕倒,与她交好的梨花娘并张荷忙给她搀扶进屋子,又是插人中又是喂水的,让她缓下这口气。
谁知张陈氏刚醒过来就跑张二爷床头哭去了,梨花娘怕出什么意外,也跟了过去。
张荷觉得张陈氏也是个拎不清的,不然刚才张小林那一嘴反说是自己相公的计谋时,张陈氏怎么也不会立马停止哭泣。
张荷不想表现出太多的善意,便不再逗留,兀自出了屋子。
只是张二爷还晕着,张小林本就没打算给他爹叫大夫,如今就更加不会叫了,他还巴不得他爹醒不过来呢。
不然他爹知道了这件事,那这事都不用说了,直接推到他身上。
李全福其实也思考到这一层。
兹事体大,他认为即使证据确凿,但张二爷还晕着,也没有口供,总不能架着个晕了的病人上衙门,这一点都不切实际,不如就等着那几个报案的小伙子带着衙门的人来了再做打算。
何况这只是在张家搜出来的东西,许家丢的东西他也没有找到。
想起这点,倒是让他有些愧疚了。
毕竟张荷说那是她父亲的遗墨,若是找不到,他们一家肯定会抱憾终身。
许文杰一家帮了自己许多,那时不时送的大米,只怕就花了不少银子。
说到底,靠那秘方挣到的钱也用来补贴他们家不少,算起来他们家也是受到张荷父亲的恩惠了。
因此,更想先把秘方的事解决了,让张小林将东西交出来,再来处理这个花的事情。
毕竟这花在众人面前露过脸的,张家人想要赖也没那么容易赖掉。
思及此处,李全福对着许文杰道:“许兄弟,”
他满怀歉意,有些不好意思,“这可真是对不住你,没有找到你岳父的遗物,不过你和荷娘放心,我再进去多搜几遍……”
毕竟一切证据都指向张小林。
说罢就要动手,再让王大壮几个一起进院子里去搜查。
这次张三爷听了张四爷的话,虽然还没有回避,但也没有再阻止,只是动也不动地杵在旁边,阴沉着脸。
许珠珠抬眼望去,连打在他周身的阳光,看起来都比在场吃瓜群众身边的冷了好几分。
听李全福的话,许文杰眼眸微动,嘴唇动了动,有些汗颜。
李全福并不知道这是他们编的借口,这般诚心诚意的保证,反倒让一旁张荷也听到,面露愧色。
不过这祖传方子的事情确实好解决。
许文杰除了那花,原本就还准备了一份“秘方”在许珠珠手里,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让它出现在张小林家中。
到底还是他没有预料到张二爷病倒了,让张小林可以顺理成章的将东西栽在他爹身上。
不过,即使张二爷累倒了,到时候他凭着秀才的身份在衙门里力争几句,让张小林替张二爷受刑也不是不可。
这当朝圣上最讲孝道,前几年科举没停的时候,出的题都是讲孝道的,更是到处搜罗着天下孝顺的事迹讲给太后听。
衙门丢失夙夜花不是小事,若是查起来,无论结果如何,只有丢面子的事,到时候再用张小林“孝心大发,替父受罚”的事情压一压,相信衙门也乐见其事。
不过说起来,上次听那胖捕快说,衙门里丢了两朵花,怎么如今这花丢了快十天了,怎么衙门里还没人来追查?
此事有疑,暂且不谈。
许文杰想起这些日子张小林的坏心眼,觉得他此刻必然心存侥幸,不如先让他吃点苦头,好反省反省自己,也希望他能看明白些善恶吧!
许珠珠见她爹许文杰垂下眼睑,再抬起时,嘴角微笑,八成又有了什么主意。
果然他说话温声细语的老爹,此刻拔高了音调。
“方才你们进去搜的时候,我也与我娘子商量过了,证据指向着是张小林没错,可若是藏在别处,也不肯交出来,我们计较再多也没用,不过是白生气。”
看似对着李全福,实际目标张小林。
“只不过,这秘方我娘子也说了,是我岳父要传给他外孙的,好歹跟她们家是同姓,百年前也算是亲戚,若是张小林肯叫我岳父一声外公,再朝着北边磕三个响头,这事我们也就不计较了,否则……”
许文杰刻意停顿,话锋突转,眼神也凌厉起来,“就不讲什么情面了,一切就让衙门来处理吧,至于衙门能查出什么结果,我们就认什么结果,偷东西的人是断指还是挨板子,就全凭运气了。”
最后这句话是说给张小林听的。
围观群众也乐见好戏,张家人是得有人好好治一治了,尤其是这个横行霸道了多年的张小林。
原本觉得推了老爹出来将藏那花的罪顶出去,自己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许文杰却出尔反尔。
张小林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等愤愤怒吼:“姓许的,你他娘的不讲信用!”
许文杰还没理他,王老太就上阵了,攻击力不减,锐评:“老太婆虽然读书少,但也知道一个道理,跟无赖讲信用,还不如告诉母猪我不要你下猪崽呢!”
又是一阵哄笑。
许文杰眯起了眼,笑容悠悠道:“我并未逼迫你,这是可以选择的,要跪还是交给衙门处理。我都没有意见。总这么麻烦这几个小兄弟搜来搜去的,实在抱歉。”
说着,朝着那几位搜房子的小兄弟作揖,十分恭敬的模样。
一旁的张荷此刻也笑着补充:“今日是麻烦几位了,多谢辛苦,过两日我请你几位吃一顿我们俩祖传的饺子。”
老鸭村今年都是吃着粗粮过活的,米都难吃上,更何况是比米还贵的细面做的吃食?
几个小年轻都羞涩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了,笑说哪里。
便又都帮着许家人说话,尤其是王大壮,“张小林,人家不计较是给你面子,只是朝着北方磕几个响头而已,多大点事呢,这要是去衙门,你受的罪可就多了……”
说是劝,到底还是嘲讽。
张小林憋着一口气,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不想服输,可如今他在衙门也不认识什么人,反而是李全福有个大舅哥在。
那个王秀才如今也找不到人,他不想认,可他不敢赌……
眼神冷冷扫过许文杰,一把推开了架着他的那两个年轻人,忍着腿上的剧烈的疼痛,一把跪在了雪地上。
三叩而响。
“外公!”一跪。
“外公!”二跪。
“外公!”三跪。
这一刻,众人冷眼,憋笑,嘲讽,解气,谩骂……
这一刻,张小林心中弥漫起从来没有过的耻辱感。
跪罢,他拖着受伤的脚起身,郁沉着脸,仔细看去眼底神情复杂,“行了吧!”
他咬牙切齿,黑黑的眼眸里,情绪复杂,却无丝毫悔意。
许文杰暗叹一气。
“秘方的事,就此作罢,还望小林兄,从此谨言慎行,行善积德。”
他眉头微动,突然觉得自己下手轻了。
闹了一上午,都折腾到正午时分了,李全福将张家的大门锁了起来,让两个年轻人帮忙守着,等那几个去衙门报案的人,带着衙门里的人回来,一并将人带走。
只是,李全福又不自觉担忧起来,去报案的年轻人,这雪天路滑的,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天黑之前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