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亦念盛了一碗给竹心递过去:“回去干嘛!我一个小姑娘能帮他们什么,我要在这里玩,刚刚才发现了能上山的矮马呢,我可得试试。”
竹心笑笑,端起汤碗要喝,突然胃里一阵翻涌,有个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娘!”烁儿不想吃饭,悄悄跑过来,拉住竹心的手问。
燕儿看着竹心捂嘴作呕,赶紧倒了茶水过来给她漱口,完了追问:“主子这是什么时候……”
“走的那天前一晚上。”竹心边说边呕,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是国公爷不是说吃了药吗?怎么还……”燕儿脑壳疼,赶紧叫上还在呆怔中念儿,“三姑娘,快!你去准备好马车,另外叫个大夫去家里。”
大半个时辰后,大夫给竹心诊脉完,叮嘱道:“太太放心,胎相很稳,少吃多餐,注意休息就行。”
燕儿送走大夫,梁亦念这才回神:“又要有弟弟妹妹了吗?”
竹心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道:“是啊,我又怀上了。”
她一脸生无可恋,果然不该心软,要是她不主动,当时那个情况,梁沐祈也不会强要。
“那,那这件事要告诉爹吗?”梁亦念挠头,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算了还是不告诉爹好了!我来照顾娘!”
“你还不回去,你爹就要亲自来抓你回去了。”竹心估摸着,梁沐祈要是有空,肯定会过来一趟,肯定是打着念儿的名义。
说曹操曹操就到,梁沐祈的声音下一瞬就出现在门外:“什么不告诉我?”
竹心一下子从靠着到坐着,梁亦念也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起来,齐齐看向门口。
梁沐祈走进来,看着母女俩怪异的神色,微微眯眼:“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没有。”梁亦乐不想回京,立刻扶着亲爹在床边坐下,“娘身体不舒服,我在照顾她呢,爹爹怎么突然来了?”
“身体不舒服?”梁沐祈马上去拿竹心的手腕。
“没事没事,胃口不太好。”竹心赶紧缩回手腕,心虚的别过脸。
屋里陡然安静,涵儿拿着一包蒟蒻干进来:“娘,燕儿姑姑说,你要吃这个,我买回来了,这样弟弟妹妹就不闹了。”
梁沐祈缓缓回头,看到青枝追着涵儿进来,立刻抱起涵儿就要走,又被人叫住:“东西留下来再走。”
这个事跟根本瞒不过梁沐祈,竹心抬手:“送过来吧,刚好中午没吃饭,饿得不行。”
青枝只好抱着涵儿过来,把蒟蒻干留下,还顺道叫上了念姐儿:“烁儿那边有点事,念姐儿要不来一下?”
梁亦乐立刻点头, 看也不看亲爹,拱拱手就跟着青枝快步出去。
吃完蒟蒻干,竹心稍微舒服了点,梁沐祈问:“两个月正是不舒服的时候。”
竹心拧眉:“你怎么这么肯定我是两个月了?万一只是一个月呢?”
“卢大夫的药,我实在太忙,忘了吃,刚好那段时间我和你都忙,想着应该也用不上,结果你要来房州,我心里正乱着,一时忘了这件事,过了几天才想起来的。”梁沐祈握住竹心的手,“刚好过一个月崔琰就要带过来,有妙儿陪你。”
“调动是年前就要决定的事,你不会年前就猜到了我会怀上,提前安排崔琰过来吧?”竹心有点生气,去推他的手,结果梁沐祈的手像是烙铁,紧紧焊住,愣是推不动。
梁沐祈继续道:“曹七刚好需要练手,房州山多林茂,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过来开荒,其中还有各种跑路逃命的人在这里,情况虽然复杂,但刚好适合他这样心思细腻的人过来。”
竹心没了脾气:“所以早就安排好了是吧?是不是刚好趁我不在解决太子?也免得伤害到我和孩子们。”
梁沐祈笑起来:“果然瞒不住你。”
今天的天气不错,下午的阳光照进屋子,竹心有点热,问梁沐祈:“你打算住几天?护国寺那边可有安排好?”
“你别操心,都安排好了,我全权交给张为之,贵妃本来就盯着你在,他可不敢松懈。现在京城已经开始流传出来陛下身亡的消息,太子不可能一直龟缩下去。”梁沐祈起身去给她倒水。
喝了水,竹心又问:“是你放出去的消息,还是福王?”
梁沐祈接回茶盏,神情有些不满:“是戚辛,念儿不回京,他着急了。”
想到女儿说收到福王的来信后才坚定要留下的,竹心皱眉:“他这么着急干什么!念儿才多大,再说了,乐姐儿还没出嫁呢,哪里轮得到念儿。”
住了三天,梁沐祈就启程回京,竹心亲自送他出城,身边还陪着翟义夫妇。
“麻烦义兄了。”梁沐祈作揖道谢。
翟义赶紧扶他起来:“梁兄何必这么客气,我们本来也是要来这边的。”
梁沐祈看向竹心:“有什么事随时飞鸽传书。”
竹心点头,目送他上马出城,消失在官道上。
翟夫人看到周围的人渐渐多起来,提醒竹心:“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情在家里说。”
来到翟家后院,翟夫人实话实说:“我们去年中秋过后,就来了房州,自从梁元帅回京,很多在战争期间反对梁元帅的人都慌不择路的离开京城,开始往外出调任,房州这边,是他们的一个据点,不过现在他们又开始转移,没有官身的还好,直接收拾打包行李走就是,有官身的,只能等待下一个任期,房州同知称病半年多,至今没有好,但我却京城看到他太太进出各种铺子,还嫌这嫌那,完全看不出丈夫病了的样子。”
“墙头草还是多。”竹心感慨了句,想到太子如今龟缩在东宫,又觉得他是个聪明人。
在翟家坐了会,翟夫人是个典型的贤外助,竹心便不再打扰,和她告辞归家。
熬到了五月,天气也开始热起来,山里昼夜温差大,竹心好不容易胃口好了些,又涵儿和烁儿生了病,连带着照看他们的念儿都瘦了一圈。
两个孩子病好了,已经大半个月过去,竹心好不容易能松口气,大梁氏的帖子送上门来,说明日一早到房州。
没有办法,竹心只好叫人来,开始安排接风宴。
燕儿很不高兴:“大姑太太这个时候来房州做什么?邢家的事还不够她烦心吗?”
竹心大概能猜到大梁氏的想法,不是她丈夫有事,就是她儿女。
“崔大人那边出了点意外,推迟了来房州的时间,按道理说我在这,妙儿扔下崔琰也要来的,怕还是邢家的事情绊住脚,估摸着,妙儿也就这两天到房州了。”
“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燕儿不好再说什么,转身下去安排。
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竹心一大早醒来,叫梁亦念去接的人。
大梁氏以为竹心会来,只看到念姐儿来接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痛快,只是想到家里一团糟的事情,又将不满的情绪按了下去。
梁亦念很喜欢这个姑祖母,因为她库房里的好多兵器,都是这个姑祖母送的,最关键的是,这个姑祖母骑射超级厉害。
“你娘身体可还好?”大梁氏就是这么问一句。
“还好还好,倒是两个弟弟,前些天病了,累死我了,娘都累瘦了,好不容易长得一点肉都没了。”梁亦念觉得娘亲太辛苦,忍不住责怪说,“都怪爹,不是他的话,娘在这里开开心心,哪会吃这么多苦。”
大梁氏心里咯噔一下:“你爹和你娘吵架了?”
想到这段时间娘也不写信去京城,梁亦念点头:“应该是的,不过娘也能轻松些,免得还要操心爹开不开心。”
一路上,大梁氏都忧心忡忡,想着怎么开口,难道竹心真的不回京城了?
她跟着梁亦念进屋,看到竹心的肚子,顿时呆住:“这这这……”
燕儿过来扶她入座:“姑太太请坐,这茶是房州特产,您尝尝看。”
大梁氏压根不在意什么茶,她盯着竹心的肚子问:“几,几个月了?”
竹心一听就知道大梁氏什么都不知道,抚着肚子道:“六个多月了,好在这孩子还比较安静,也不怎么闹腾。”
六个月前,那不是竹心刚刚离开京城的时候吗?
这么多年练出来的涵养,大梁氏总算没有问出那句:“这是谁的孩子?”
实在是竹心突然有孕转移了她太多注意力,大梁氏陪着她断断续续聊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等等,竹心,我有事想问下你。”
竹心本来就没打算动,笑问:“太太你说。”
斟酌了半晌,大梁氏才一口气问出来:“可不可以看在妙儿的面子上,给她爹安排个闲职?”
果然还是到了这一步,竹心没有说行不行,只问她:“妙儿马上就要来,她知道这件事吗?邢大老爷犯的错,若不是因为他娶了你这个妻子,邢家上下都要被连累。”
大梁氏神情低落,双手绞着帕子:“我知道,只是我不忍心看他这样下去。”
竹心还没说话,念儿先一步问:“是不是姝表姑在你们家?姑祖母其实可以陪着姑祖父出去散散心,来房州也好,去江南也行,别待在家里呀。”
“这个主意不错。”竹心跟着点头,暗暗给女儿一个夸赞的眼神。
到了休息的时间,竹心打着哈欠道:“姑太太可以好好考虑下,姑老爷是个要强的人,他未必愿意留在闲职上,人言可畏,您的大女儿早就不是和邢家一条心。”
言尽于此,别的话说再多,也得大梁氏自个儿转过弯来,竹心扶着燕儿进内室去休息,留下念儿陪着她。
梁亦念说得很直白:“姑祖父的脾性,真的不适合困在家里,长此以往,万一想不开,反倒连累表叔。”
大梁氏下意识问了句:“他要是不愿意离开京城呢?”
“不愿意就把他绑出京城啊,我觉得姝表姑不是个好人,根本没把你们当爹娘。”梁亦念说完,大梁氏直接呆住。
想到这次也是长女劝她来的,大梁氏恍然:“是啊,我也得替另外两个孩子想想。”
她骤然起身:“念儿,你说的对,他不走我就把他绑走,谁敢拦我,谁拦得住我!”
梁亦念听得眼睛发光,跟着激动起来:“是啊!祖父都说没有多少人拦得住姑祖母!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回京?”
“这,这合适吗?”大梁氏觉得不太合适。
“我这是帮姑祖父呀!再说,娘身子不便,我师承侯大娘,她的本事,姑祖母最清楚才是!别的老太太,哪还能骑马赶来房州,也就我姑祖母可以!”竹心真心实意的奉承着,心潮澎湃的保证,“万一出现变故,我进可以找爹爹帮忙,退可以找福王帮忙,姑祖母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呢?”
竹心一觉醒来,大梁氏带着念儿已经往京城赶回去。
她看着女儿留下的信,眼皮子一跳一跳的,有种不好的预感:“念儿这孩子给姑太太出了什么主意?”
燕儿便将两人的谈话内容说了一遍,竹心眉头紧锁:“这不是胡闹吗!快!拿纸笔来, 我要给她爹和福王写信。”
两天后崔琰和邢明妙抵达房州,人还没进屋,邢明妙就扬声在喊:“娘!娘!是不是大姐姐要你来找竹心的?”
他们进屋,并没有发现大梁氏,只有竹心在奋笔疾书。
邢明妙走过来:“你在写什么?我娘呢?”
“她们大前天就走了。”竹心招呼他们坐,“念儿这孩子实在大胆……”
将念儿的主意说了遍,邢明妙两眼直放光:“这是个好主意啊!干嘛说念儿胡来!我爹这人被我娘惯了半辈子,也该学着听我娘的话才是。”
崔琰尴尬的咳嗽两声。
不管邢明妙介不介意,竹心该交代的事情,还是赶紧写信交代,免得真惹出事来,到时候不好收场。
月底,燕儿收到京城急报,提着裙子跑进屋来。
“出事了!出事了!”
邢明妙正在吃糖饼,抬头望过去:“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