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颐园里,用过晚膳之后,周姨娘他们也退下了。
屋里就剩下陈令月和覃练,覃练问她:“如玉阁生意还好吗?”
这些天,陈令月隔三差五就要去如玉阁一趟,覃练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
“好着呢,娘,我今天去如玉阁,遇见了一个人,他还问起你呢?”
“谁啊?”
覃练不在意地笑了笑,拿起手中清茶就要喝一口。
陈令月看着她咽下去,才敢说:“是唐五叔,就是唐老太傅家的那个唐五叔,前几天在大昭寺,张嬷嬷还见过他呢?”
“娘,你和唐五叔很熟悉吗?”
虽然覃练咽下了那口茶,可还是被她的话吓到了。
她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把陈令月都吓了一跳。
哎,应该再等等再说。
“娘,你没事吧?”
别吓出个好歹。
覃练久久才缓过来这口气,“没事。”
陈令月不敢再问,覃练却好似出了神。
“他,就是唐家五爷,问我做什么啊?”
良久,她才发出一句轻轻的问话。
“也没问什么,就是问娘这一向可好?是不是没病没灾的。其实,也没有特别的。”
覃练皱眉,他怎么也这么啰嗦了!
她一向在内宅里,养尊处优的,能有什么不好呢?
倒是他,在外漂泊多年,应该吃了不少苦。
“我年少和他认识,他难得回京,问一问也是正常的。”
“哦,我猜也是。”
“对了,明日他还去如玉阁,娘若是想见他,可以去如玉阁……”
覃练“腾”一下就站起来,“我见他做什么?”
她脸色有些不自在,可能也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
陈令月呆呆地说:“我只是听唐五叔说,他过了正月就离开京城了。娘和他既然是年少时候的朋友,见一见也挺好的。”
又要走?
“他去哪里?”
陈令月摇头:“不知道,唐五叔没说,我就没问。”
覃练的心,有些微微犯疼。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有走累吗?当初年少时候的戏言,他当真了,可是她早就嫁人了,何必再记得她的话呢?
她根本不值得。
她黯然地道:“溶溶,你回去吧,娘有些累了。”
陈令月点点头,就退出来了。
她微微叹气,看来,这两个人,居然都没有忘情。
当年,到底为什么,覃练要嫁入卫国公府呢?
她很想知道,可是不知道该问谁?
覃练一夜都没有睡好。
上次在大昭寺,她就没有下定决心,是不是该见他。如今听说他又要离开京城,她的心乱如麻!
见不见?
见不见?
辗转反侧一夜,还是没有答案。
唐茂成拿着舆图,把该注意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总之,让你的人小心行事,不要惹恼了当地的人,他们可是有黑火的。”
陈令月慎重地点头:“五叔放心,我会交待他们的。”
“五叔,有一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唐茂成奇怪,“有什么事情,你直说。”
“五叔,我过一阵,可能要离开京城了。”
“你要去哪里?”
“我想偷偷去东海找阿治。”
唐茂成马上反对:“你不要莽撞,这一路去东海,起码要十天的路程,你怎么去?路上若是出了事情,又该怎么办?”
陈令月则是成竹在胸的样子,“安全的事情,五叔不必担心了。阿治留给我很多人,这一路,什么人都伤不了我。”
“我还是觉得不妥。”
唐茂成依然反对。
“不妥我也要去了。他去东海,谁知道要去多久?何况,东海又没有战事,我为什么不能去寻夫?”
“五叔,你该明白,感情的事情,不能犹豫。我想他,很想他,这样的分别,对于我而言,太痛苦了。”
“我就要去找他。”
陈令月的话,让唐茂成怔愣。
是啊,年轻人的感情,总是这般炙热的。
她和阿治,也才成婚不到半年,就要遥遥无期的分开,确实有些残忍。
“你去就是了,何必和我说?”
唐家和崔家再有交情,也没到这个地步。
陈令月狡黠地笑道:“我走了,最不放心的,就是我娘。她就阿治一个孩子,他不在身边了,我又去了东海,她在卫国公府又成了一个人了。”
“五叔,你能不能先不要离开京城,我想,有你在京城,娘的心情也会好一些的。”
唐茂成脸色大变。
这些话,就差明摆着说,她知道,他们的过去,她知道,他现在对覃练还没有忘情了。
“你!”
他有些慌张,陈令月马上道:“五叔,我是真心实意拜托你,别无他想。”
“我明白,有些事情,哪怕过去十几年,二十几年,也是忘不了的。因为忘不了,更显出了真心。”
“我想托付的人,对我,对你都很重要。所以,我才会放心托付给你,你能答应吗?”
唐茂成方寸大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他们之前的感情,又不是闹得人尽皆知。
知道内情的人,本来就没有几个。
如今,陈令月又是从何得知?
陈令月抿唇微笑:“只要有心,蛛丝马迹中,总会流露出真情。”
唐茂成无奈摇摇头,真是没想到,他们就见过几面,她就猜出来了。
“她同意你去吗?”
陈令月道:“娘会同意的。”
“那五叔答应了吗?”
唐茂成闭上眼睛,半晌才睁开了,“只要她需要,我就留下了。”
这一对有情人,蹉跎了半辈子了,陈令月真心觉得惋惜。
若是可能,她真的想撮合他们。
不过,这件事情不能急,等怀王的事情之后吧。
现在,先把人留下了,后面的事情,在慢慢考虑。
唐茂成离开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街角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里面的人,掀开帘子,偷偷看着他。
覃练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眼中湿润一片。
老了,头发白了许多。
不过,精神很好,儒雅从容,还是和以前一样。
能这样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了。
至于见面,还是不要了。
如今,她的孩子大了,她不能不为阿治考虑。
覃练一直目送他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为止。张嬷嬷见她还舍不得放下门帘,就道:“老夫人,春寒料峭,别招了寒气。”
覃练这才收回了视线。
她疲惫地说:“回府吧。”
陈令月却知道,她的马车停在外头的事情。
哎,情之一事,最是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