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演看见马重僖,并未感到意外。
这么大的事,双方都要谨慎,不可能轻举妄动。
刘芳亮素以稳重着称,当然不会因为一封降书就会轻易露面。
“马军师,我们又见面了!”
马重僖回礼:“陈首辅,恭喜恭喜!”
陈演故作惊讶,问道:“不知喜从何来?”
马重僖笑着道:“陈首辅弃暗投明,乃大功一件,待陛下攻破京师,论功行赏,必然少不了陈首辅!”
“承您吉言,请!”
两人互相礼让,来到前厅。
接下来就是商议如何交接保定府,以及麾下二十万大军的兵权。
陈演进保定的时候,给知府何复扣了个通敌的帽子。
如今很多将领和士兵还以为是何复通敌,陈演迫不得已才接管保定。
孰不知,他们已经“被”投降了。
陈演率先开口:“贵军得到老夫的兵马,拿下京师易如反掌,甚至可能赶在闯王……不,是赶在大顺皇帝陛下之前,这可是泼天的功劳。”
马重僖听完后,淡淡笑了笑。
这老家伙在讨价还价,担心交出兵权后,落的鸟尽弓藏。
他轻抿一口茶,缓缓开口:“陈公请放心,我大顺军向来重视信誉,只要真心归顺,陛下和磁州侯定不会亏待。”
陈演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马军师所言极是,老夫既然决定归附大顺,自然诚意满满。不过,交接之事需谨慎行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混乱,耽搁了陛下和磁州侯的大事。”
“那是自然。”
马重僖点头表示赞同,然后问道:“陈公有何建议?”
陈演沉吟片刻,道:“首先,关于兵权的交接,可分阶段进行。老夫会先安排几位心腹将领,逐步将兵权移交给大顺军指定的将领,同时,为了保证军队的平稳过渡,还要尽可能将队伍拆散,以稳定军心。”
马重僖闻言,连连点头:“陈公考虑周全,请继续。”
陈演接着说道:“其次,关于保定府的政务交接,老夫会整理好所有文书、账册,以及城中的人口、赋税、粮草等详细情况,一并移交给大顺军派来的官员。”
马重僖微微颔首,说道:“陈公果然深思熟虑,那么,关于进攻北京城的事宜,陈首辅有何高见?”
此言一出,陈演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但是,这种眼神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马重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保定,而是京师!
既然走到这一步,该来的总要面对。
“进攻北京城,自然需要大军压境,形成绝对的优势。老夫麾下的二十万大军,再加上大顺军,兵力呈碾压之势!”
“即便北京城高墙厚,即便是围而不攻,待城中粮食耗尽,那崇祯皇帝也只能乖乖开城投降!”
马重僖突然问道:“行军打仗,自然是伤亡越少,对我军越有利,不知陈公可有良策?”
陈演心中暗暗冷笑,这个马重僖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拿到保定府和二十万兵马,竟然还不知足,还想让自己帮他拿下京师!
敢情活都让我干了,你们等着吃现成的?
可是,眼下这种形势,却由不得自己了。
“若能寻到内应,从里面打开城门,不费一兵一卒,大事可成!”
马重僖眼前一亮,赶忙问道:“陈公可有内应?”
“哈哈哈……”
陈演突然放声大笑,然后说道:“老夫为官三十载,门生故吏遍天下!京师之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有几个敢不给老夫面子?”
马重僖顿时喜出望外,站起身来,长长鞠了一躬。
“只待拿下京师,陈公便是新朝第一臣!”
陈演笑吟吟地说道:“马先生能做主吗?”
“陈公有所不知,无论是当今陛下,还是磁州侯,都愿意听取在下的建议,陈公大功于朝,在下怎敢不据实禀报?”
“好!”
陈演也站起身,拉着马重僖的手,说道:“老夫在此承诺,事成之后,必不敢忘先生提携之谊!”
“事不宜迟,还请先生速回真定,请磁州侯接管保定!”
马重僖问道:“磁州侯还需做些准备,不如约在三日后如何?”
陈演用力摇头,说道:“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马重僖稍加思索,然后说道:“还是陈公考虑的周全,在下这便快马赶回!”
陈演点头道:“越快越好!”
双方达成协议,马重僖带人出城,向南急驰而去。
张文元走上前来,说道:“陈公,卑职已经将主要将领换成了自己人,千户以下可能有些不听话的,不过,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便好!”
陈演点了点头,又问道:“城中士绅富户怎么说?”
张文元立刻说道:“陈公放心,卑职都办好了,所有富户在一起,凑了足足一百五十万两纹银,全部笑纳陈公!”
陈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说道:“这件事你办的不错,苗刚那厮靠不上,这些天多亏有你忙前忙后。”
“陈公言重了,这些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陈演又说道:“还有你手下那些人,都不能白忙活,这样吧,你从里面拿三十万两出来,至于如何分配,你看着办!”
“卑职多谢陈公赏赐!”
张文元躬身行礼,心中却暗骂,抠门的老狐狸!
老子给你弄了一百五十万两,你就凑个整,拿一百万还不够吗?
结果才给我三十万,你自己拿一百二十万,真黑!
走出院门后,张文元对身旁的侍卫说道:“立刻派人将银子搬到陈公住处,从里面拿三万两出来分给大伙,再拿出二十七万两,搬到老子住处。”
“是!”
“搬银子的时候要盯紧了,谁敢打这些银子的主意,被老子发现,一律剁碎了喂狗!”
“是!”
侍卫连连答应,然后安排人去搬银子。
城中的富户聚在一起,以孙家为首,将银子交割。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被人搬走,心中感觉在滴血。
可是,没办法啊!
如果城破,不但银子保不住,命也没了。
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命若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终于,最后一箱银子被搬走,仓房里变得空荡荡的。
孙来旺看向众人,说道:“各位都看到了,银子人家收了,也就是说,大家都安全了。”
“孙老爷,我可听说……这位首辅大人准备献城投降?”
“无论保定归谁管,我们都是安全的,明白了吗?”
“闯军进城,岂不是要劫掠一番?”
孙来旺突然笑了笑,然后伸手从怀里摸了摸,拿出一面小旗。
众人不解,纷纷问道:“孙老爷,这是何意?”
“大家看好了!”
孙来旺将旗子缓缓展开,中间有个顺字。
“这是大顺军的旗子,陈阁老说了,只要绣一面这样的旗子,挂在门口,顺军进城的时候,就不会抢掠!”
众人纷纷惊呼,幸好交了钱啊!
要不然,等顺军进城,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有人问道:“孙老爷,你这旗子还有现成的吗,我花钱买!”
“我也要,我也要!”
眼见众人纷纷哄抢,孙来旺摇了摇头,说道:“人家就给了一个,你们都看清楚些,自己回家绣去!”
众人立刻聚上来,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来,嵌在旗子上。
“都看清楚了吧?”
孙来旺将旗子收起来,然后又说道:“这件事不能外传,否则,满城百姓都挂上,顺军没处劫掠,到头来还是我们遭殃。”
“孙老爷您放心,这种事,谁会往外说?”
“咱们可都是花了真金白银的,谁要说出去,银子不是白花了吗?”
“就是,他们没交钱,凭什么受保护?”
众人顿时喧哗起来,这可是花了一百五十万两买来的!
那些没出钱的,只能怪你自己该死,谁让你不出钱的?
这时候,又有个人问道:“陈阁老不是说,何知府通敌,将其抓拿,然后才接管保定,为何现在他自己又投降了?”
孙来旺笑着道:“你是不是傻?何复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他怎么可能通敌?”
“如此说来,何知府是被诬陷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种事作甚?”
孙来旺有些不耐烦,摆摆手说道:“天色不早,诸位赶紧回家绣旗去吧!等顺军进城,挂不上旗子的,后果自负!”
众人脸上带着窃喜,匆匆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