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我认为母亲非常老土。
刚有西餐的时候,我看着丰腴多汁的牛排嘴馋,便央求她买来吃吃,其实那会市面上哪有牛排,顶多就是个别西餐厅会做,专业程度也堪忧。然而母亲真的买了牛排回来,那是一堆牛的排骨,拿来煲汤还不错。
母亲上山下乡有很多老战友,不少在改革春风的吹拂下发达了,对吃的要求也变得精细挑剔。有个阿姨的生活方式比较欧式,不喜欢传统功夫茶,爱喝咖啡,有次她来做客,母亲便特地泡了雀巢速溶咖啡给她...类似的事多起来,我对母亲的轻视也变成尊重,因为她总是热心地对待别人,端出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这一份态度,比很多人都要崇高许多。
当然,因为母亲对咖啡的认知仅限于速溶咖啡,所以我家的咖啡从来只有市面最常见的雀巢,早年的雀巢还可以,后面就对不起它的广告语“味道好极了”,浅褐色的液体寡淡无味,倒是印证了《银河英雄传说》里的名台词:咖啡是野蛮人的饮料,颜色是泥水的颜色。
后来2008年梅格在大马给我带了旧街场咖啡做手信,同是速溶,味道却比雀巢好上少,于是我舍不得喝完,带了几包回家,母亲尝完也觉可以。
过了几年,大姑丈多年前下南洋,一度音讯全无的弟弟回来了,自此我们家族和马来西亚的亲戚间的互动多了起来,尤其我堂哥阿翔没少去大马探亲的。母亲记得我讲过大马的速溶咖啡好,每次就托阿翔带,然后兴奋地致电与我,说什么时候帮我快递过来,让我十分感动,只是今后我若吃到什么好东西,怕是不敢让母亲知晓了,免得她又要想方设法给我弄来。
至于旧街场,随着精品咖啡的普及,也沦为了明日黄花,我在花城汇曾见过一家旧街场咖啡的专卖店,此刻早已人去楼空,若非想到母亲,我大约也不会特地喝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