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前,柳北学意识到前面行驶的警车里是自己的一车熟人。
堵在环城高架上这件事,十年前和今天一样。
凤凰山女娲庙,十年前他老子特意选择的地址,离市中心远,最近的一家医院是十公里之外的军区医院。
山脚的缆车站旁,虽然是公交总站,大部分公交标注的是三十分钟的发车时间,但实际上,因为客流分布时段一般都在周末,出于运营效率和资金情况,工作日期间,四五十分钟才会有一班车,出现在站里的司机也并不多。
附近的志愿服务驿站也长期空置,里面人影也不多。
已经精简到不能再少人的系统,也意味着里面看似都不缺的应急反应设施,只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门面货,实则当意外真正发生的时候,能派上用场的一个都没有。
当年也是这样的情况,收到报警信息的市局刑警们堵死在高架上,哪怕分局民警和救护车先行一步赶到现场,也已经超过了十五分钟。
他们六个人,需要六辆救护车,军区医院没办法一下子派出这么多辆,多的就需要更远的医院派送。
然而救护车的到来也只能尽力延缓生命体征,真正送到医院还有同样的十多分钟路程。
毒发可不会等救护车的路程,结果就是他们六人,死在路上的,占一大半。
从一开始,柳志川在设计的时候,他们六个会命丧当场,就已经板上钉钉。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人们总是在羊死了之后,才知道补牢。
“历史给人的唯一教训,就是人们从未在历史中吸取过任何教训。”
柳大少爷的专属司机余先珩,给大少爷瞥去了一个略带无语的眼神,“少说几句吧,你不疼吗?”
柳北学摆摆手,“还行,吃了药,暂时死不了。”
话音刚落,捂着肚子变成了苦瓜脸。
看着他这副模样,余先珩收回了刚才的话,“行,不能提,你歇会儿吧。”
“直播到哪一步了?”他转头看向后座的潘蓓蓓和苏幼秋,她俩带着耳机看直播,到关键节点的时候给他们报流程。
潘蓓蓓:“揭老底了,逼你爸出来,马冬至已经不见了,宗继光还在画里,看着一直昏迷没醒。”
苏幼秋皱着眉,满脸担心的神色,看着副驾驶座的柳北学,“只有你妹跟她呆一块,安全吗?”
阑尾涌上的痛感依旧像波浪一样一阵阵地折磨着伤患,车内开着冷空调,柳北学的额头上却逐渐凝结了豆大的汗珠,在这档口,他还是开口了,“十年前那档子事,总该让他们学到点什么,响应程度应该会比那次快吧。”
苏幼秋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纯猜啊?我真的不懂你在搞什么,你是想帮她还是想害她?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颜思承也在路上,要是颜思承比警察早到,她们俩出事了怎么办?”
没等柳北学开口,余先珩插话,“颜思承去不了。”
“你们怎么就能确定他去不了?”
柳北学的阵痛暂时给了他一段休息的间隙,喘了几口大气,咧嘴扯出了一个笑容。
苏幼秋在后视镜里看着这抹笑意,被他阴狠的表情恶心了一下,瘆得慌,“停停停,收一下你那个表情,有点恶心了。”
“被保释的人,最好就乖乖地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柳北学忽略同伴的负面评价,耐心地解释,“老头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你觉得他不会提前安排吗,颜思承如果不出门,证明他能忍,老东西还能给他机会,日后过了这一关,哪怕是当只狗,也能给他整点进口狗粮换换口味,也亏待不了他,可是如果他忍不住......”
“就证明这个人性格冲动难当大师,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猪队友。”潘蓓蓓接话说。
脑子转得快的人,点一下就想通了。
苏幼秋补充,“不只是这样,曹佳莹巴不得颜思承到现场,当着直播的面,如果打人犯罪,要么违反保释条例,重新进去保证金充公叠加罚款,要么就只能眼睁睁地光看着......”
“就他那个脑子,曹佳莹三两句就能让他把老底都透了,都不需要老头出手,颜思承自己就已经全露馅了。”
苏幼秋歪着头看着后视镜里的余先珩,“你倒是对她的评价挺高的。”
“我一直觉得她如果在我们女娲班......”
声音渐渐变小,余先珩缓缓垂下眼,有些如果就只能是如果,连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都不可能有,只因为她是曹潇的女儿。
“不管哪个班,她一直是我们年级第一。”
柳北学的表情骄傲的,不知情的人要是看见了,还以为曹一知所获得的成绩,其中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呢。
“对啊,人高考前都这样了,还是能考上重点,”潘蓓蓓回想起高中时期的曹佳莹,充满活力的模样,又忍不住看了眼直播里的她,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背后,她一个人承受了十多年非人的虐待和折磨,还被亲生父亲决绝地送上死路,对比出来的落差一下子让她的心情变得很复杂,“其实如果没有这么多事,她现在应该能过得很好,唉。”
“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苏幼秋靠在座椅靠背上,视线放松,“开局遇到曹潇这样的亲生父亲,不论是谁,都不可能过上好日子的,她已经做得够好了。”
“是不是因为她是女儿,”潘蓓蓓有点不服气,不知道是对真实又苦命的经历,还是对预想也没办法逃离的命运,“会不会曹潇重男轻女,如果是儿子的话,会不会动用所有的资源倾斜到儿子身上,培养他成为下一个自己?”
另外两人都在沉思这个假设,只有柳北学坚决地回答,“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