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对于大明西北三边来说绝对是一个好季节,高耸入云的贺兰山山脉是河套的天然屏障。肥美的水草适宜的气候,河套地区成为了牛马的天堂牧民们争先恐后的“黄金之地”。
但是,这里也是大明朝的心头之刺。
成化年,袄儿都司(蒙古鄂尔多斯万户)开始有目的性的向河套地区运动,并一步步蚕食这一地区,逐渐的竟然将宁夏卫整个蚕食成为了孤悬塞上的孤岛。
虽然手中掌握大明朝重兵,可王越却还是不喜欢穿甲,因为他从来都是认为自己不是武人,而是出身科举却统领军队的官员。其实就是一种来自骨子里文贵武轻的清高而已,可如今的大明谁会把王越当成一个文官?
他,不过是一个有着官职的三不像!他是文官,但是他因为统兵打仗而获得了爵位。现在的他,却又不能融入任何一方。
此刻的他,就站在宁夏卫的城墙之上面向西方,那里是连绵不绝的贺兰山山脉。
苍老的面容满是疑虑,眼睛直直的看着似乎要将前方那座山脉洞穿。他收到线报,此刻有一个人可能就把他的主帐安扎那里。那个人有野心又充满着对他脚下这片土地渴望。
那个人叫亦不剌,鞑靼永谢布部的领主,如果按照鞑靼的人说法可以称呼他为太师!如同他的诸位前任一样,他掌握着鞑靼人目前最强大的力量之一,也被鞑靼人真正的高层所敌视。
永谢布部就在哈密至宁夏镇一带的草原活动,他们时常对三边发起袭扰是三边的首要敌人之一。
一阵风划过,王越又是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旁的宁夏巡抚王王珣上前想要搀扶一下他,被他一甩手拒绝了。
“徳润,你告诉我,此刻那个人会不会就在那边,会不会!”王越手指着贺兰山方向。
“军门,以您之见您认为他会有怎样的动作”王珣的话似是默认了。
“哈哈,这个人终究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啊。瓦剌人已经势微了,而鞑靼人一旦势强一定会进犯内地的。鞑靼人谓之“汗”的巴图孟克不是一直自称为黄金家族嘛,可故元已经消失百年了!他亦不剌不是鞑靼人,是个瓦剌人,他以外族身份任太师把持鞑靼大部分话语权,那个巴图孟克如果能够容忍?”
“巴图孟克与他们一样,有野心且对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充满了觊觎之心。现在的他不能够与之相敌,但是我们要清楚巴图孟克他年轻啊!亦不剌急了,害怕了,心里恐惧了。”
王越慢慢走下城墙“他在,我能感觉到。但是他一定是在迷惑我,他知道我一定我会上当的,我一定会去找他的。如他所想,我会去也会上当。”
“当然,我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他的对手在紫禁城里。哈哈,无论是他亦不剌还是巴图孟克都是有头脑有野心,但是我们宫里的那位则是更加有野心。徳润不满你说,本官已经将出兵的奏疏送到宫里了,相信很快就是会有回应的。”
“军门,明知山有虎,为何偏向虎山行?”王珣身为宁夏巡抚,身为这片土地上最高民政官员,他不想打仗。但是他也更加明白,山那边的人逼近贺兰山目的就是他脚下的宁夏镇。
拿下这里,占据贺兰山,那么三边之外的大漠之南就是他的了。虽然才来宁夏任职,可是他也仔细翻看过这个亦不剌的资料!
是个人才,更是个难得人才。一路走来,他几乎快要将一盘散沙的鞑靼部蒙古重新聚合在一起了,且以一个瓦剌人都身份,他的所作所为不得不让人想起他的几位前任。至于那个巴图孟克,鞑靼部名义上的大汗。也是一个完全不能轻视的人,这些年来他与亦不剌对于鞑靼部主导权的争夺上,他占据着事实上的上风!
可以说,拿下宁夏镇他永谢布部的的领地便连在了一起了。而且,宁夏镇以东的河套之内还有袄儿都司!拿下宁夏镇,可携胜利之军直接吃下它。
那时,无论是鞑靼察哈尔部(巴图孟克所在部,相当于鞑靼人名义上的中央一样)还是大明,他何惧?
以此来说,宁夏镇那是万万不能有所闪失的。失去了宁夏的大明就是失去了祁连山的匈奴,河套以及三边都成了泡沫。
“德润,我是三边总制,严格来说我已经是一个武人了。战死沙场是我最后且最好的归宿,而我也不愿离开这里了,我以打击瓦剌人获得如今地位,我当然也要以此来结束我的一生。”
不知怎的,王越话语中透露深深的悲切。王珣此时也是沉默,或许此刻最能够表达出他内心想法一句话就是,不到边关不知国之险。
边关,自古以来就是中原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时间流逝千百年过了,万物巨变,可唯一不变的还是刀光剑影生死看淡的征伐。
当夜,久久未眠的王珣将心中所有想法、担忧、决心化作一份言简意赅的奏疏,快马几乎是踏着晨光离开宁夏镇城向着京城飞奔而去。
八百里加急也需要时间才能够到达,而王越的书信奏疏却已经摆在了皇帝的御案上。
弘治皇帝没有急着打开奏疏,而是对一旁的萧敬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按皇爷的吩咐,只要是与李广有关全部处理干净了,一个不留。”
“嗯,好,其他的就交给太子吧。”
“是!”萧敬说完便是退下,这段时间对于他来说是十分艰难。当李广被太子逼的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狗命之后,整个皇宫都是陷入一种可怕的气氛之中,几乎每天都有人消失。
他自己就亲手结束了司礼监好几个人的性命,天子同意,东宫给名单,而他就如一把刀一个个去杀,再是一个个去埋。
二十四个衙门,几乎被从上到下的清洗了几遍,就是这样东宫似是还不尽兴。在他示意下,东宫的张永像一只疯了的恶犬,不停向能够看到的内侍宫女撕咬去。
没有流放,也没有守陵,不是死就是会在何处的工地上累死。东宫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座皇宫,或许司礼监还在他还在只是因为天子还需要他而已。仅此而已!
他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为什么那么个小人儿内心里是这样的可怕。
刚刚天子又做了决定,司礼监不再管理东厂,东厂从现在开始归属东宫了。
试想,自太宗立下东厂的规矩开始,何曾有这样的情况?
刚刚出来,他迎面就是碰上了太子。此刻的太子与之前的太子完全不一样,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霸气。萧敬恭敬的跪下行礼,头几乎碰触在朱厚照的靴子上。
“萧敬,你还记得怀恩吗?”
“回太子的话,老奴记的!”
“你知道为什么李广一定要死吗?孤现在可以告诉你,因为他必须死。孤记得刚刚迁居东宫的时候,他就是四处奔波上窜下跳往东宫里塞了不少人,而孤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被监视了。所以他要死,当然你之所以现在没死不是你没有安排人在东宫,而是你起码还算是有所自律的。”
“你还知道你是个阉人,没有因为皇家对你们的信任而忘记自己是个角色。你大可以对孤予以反制,孤不在乎。而孤说这些话的用意是孤可以灭了李广也可以对你同样做法,当然孤也可以让你成为下一个怀恩。而这,取决你!”
“明日起,司礼监开始清理京城之中所有内侍的外宅,有外宅者皆死!另外,由高凤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任东厂提督。那个杨鹏,凌迟!以前在东厂任职的内侍全部处死,包括他们的所谓的亲人。还是由你亲自去办!”
说完,朱厚照大步进去乾清宫。
太监内侍这一群体如果有类似的群体,一定是日本人。属于贱皮子,对他狠就乖,稍微好点就蹬鼻子上脸。朱厚照这样的无差别打击宫里的内侍,有谁敢出来说一句?
有谁敢在弘治皇帝面前提一个字?
谁说谁死,谁提谁就全家死!
手段嘛!多的是,李广一家就是榜样,一斤砒霜可以放倒他们所有人!
司礼监,听起来高大上。但是你终究是宫里的人,宫门一关我就敢砍你。这座皇宫跑风漏雨这么多年了。该修补修补了。
“寿儿来了啊,这里是王越上的奏疏,你先看看再说与朕听!”弘治皇帝对于朱厚照来说是毫无保留的,能够在任上就是将军权与厂卫权力交付的皇帝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了,而朱厚照似乎也成为了除懿文太子(朱标)第二。
朱厚照依言拿起奏疏便是开始翻阅,奏疏中王越的描述除了他自己对于三边(三镇,宁夏镇,延绥镇,甘肃镇)兵马的整顿措施之外,以及三边目前的敌我情况、优势与劣势,突出了三个请求。
第一、增兵,第二、给粮给饷,第三、给予他部分自主权!
王越很小心翼翼,虽然奏疏没有一字一句提到他对于是否发动战争的想法。所又用整体呈现了他内心的想法,皇上,鞑子已经跑到我们眼皮子底下了,开打吧。
所以,他以边患为由请求允许他就地募兵,或者从京城别处调兵。放以前或许弘治皇帝就答应他就地募兵了,但是现在不同了,朱厚照不同意。因为他认为不管王越有怎样的能力,给予一个总督级别官员就地募兵权力的头不能开。不过增兵完全可以考虑,因为朱厚照与弘治皇帝已经有了决议。
那就是军队轮驻,边镇的军队不适合去动,但是其他的地方的军队军队可以。卫所问题难以解决的第一大问题就是,这些卫所在本地久了就根深蒂固,成了坐地炮。可当我把你调动一下,你是不是就随我拿捏了?
就好比朱厚照对付那些不可一世的外戚一样,斩断你与你权势来源,那么你就是待宰的羔羊。这一招朱厚照屡试不爽,且一招鲜吃遍天。任对象是什么都可以用,只要朱厚照自己足够不要脸。
那么,亲军整理好了可以去边关历练一下嘛。优胜劣汰,当今军队的检验标准就是战争。
第二项朱厚照完全同意,主要是朱厚照现在有钱而且王越要的也少,只要了三十万两,这个钱内帑能够拿出来,而他也相信户部应该也能拿出来。关键现在,朱厚照手上的现钱仔细一计算,不下一百五十万两!一个李广就奉献了价值超过五十万两的黄米、白米(黄金白银),所以现在朱厚照是真正的地主老财,有钱人。
且后续,还有很多会进入到东宫府库。所以说,抄家就是发家致富的好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