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崔尧追着陛下的屁股后面向自家办公的地方走去,后面远远的坠着太子与李泰二人。
李泰扶着肚子慢腾腾的说道:“我怎么觉得今日早朝之事有些扑朔迷离呢?怎么事态变换得这般快?怎么说着说着就兵发吐蕃了?我总觉得这里边有阴谋,可又想不明白!”
李承乾笑道:“若是你这都看不明白,还是趁早别在朝堂里混了,小心再被人架起来当作出头鸟。”
李泰不服气得说道:“你就看得明白?那你来说说,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让兄弟我也长长见识。”
李承乾想了一下,不确定的说:“目前还有一个关窍尚不清楚,其余应是父皇早有安排的。”
“哪个关窍?”
“禄东赞!他今日的所作所为有些太失水准,种种言辞看似犀利,却始终落在下风,就好像……”
李承乾冥思苦想,不好解释这番邦老头的行为举止。
“是不是就好像是给父皇递刀子一般?有点任人宰割的意思?”
“这般说也没错,只是我想不通他此番作为究竟是何道理?是在吐蕃被排挤了,报复君主还是眼见小王子没救了,破罐子破摔,抑或临阵倒戈,不好说!”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那老头有问题,生死无碍就是那厮自己说的,偏偏又临时反口,引得满朝文武喊打喊杀得,这人性情也太过恶劣,想必平日里交不得朋友。”
“非也,为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怀疑,这禄东赞有问题,恐怕他是刻意要引起唐与吐蕃之间的征战,颇有些唯恐不乱的意思,至于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吐蕃贼酋的意思就不好说了,只是听闻那贡日贡赞乃是松赞干布的爱子,若是松赞干布的意思,那松赞干布下的本也未免太大了,为兄有些想不通!想不通!”
“我倒觉得可能是那老头见到贡日贡赞被当朝打死,临时起意的,谁能想到崔尧小小年纪却这般悍勇?平日里乖乖的躲在妹妹怀里任人揉搓,却没想到是个乳虎!
话说大哥,你能想到那崔尧只几下子就将吐蕃王子废了吗?甚至打到伤重不治?要是我,我可怎么也想不到。我今日上午都打定主意了,若是崔尧被人揍哭了,就领他去找妹妹好好哄哄去,要是哄不住了,就提前带他去太原王氏那老头哪里找他小妾陪他耍耍。
谁想到人家在朝堂上又给自己挣了一个小妾?满朝文武还都没什么意见,反倒乐见其成,也是有意思!”
李承乾也失笑道:“他们能有什么意思?崔尧怎么说也算没有丢了我大唐的面子,小小年纪临危不惧,连胜两场不堕我大唐雄风!本就该赏!可小小年纪总不能再给他加官进爵吧?大婚之后照例是要升官的,这会儿升了,后日怎么办?自然是要赏些其他的了,正巧褚大人也说错了话,父皇接着敲打的由头又给了崔尧赏赐,一举两得,惠而不费,何乐不为呢?”
“哟,兄长高见呐,这做了几天副手就是不一般哈,揣摩起父皇的心思,头头是道的!”
“少扯淡,满朝文武谁看不出来?要不为何大家都乐见此事,无一人反对呢?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赏罚要是不分明他们才会闹呢!”
“高见,高见,走快些,你看崔尧都拖着父皇的腿了,也不知道唧唧歪歪说些什么?一路上小嘴就没停过!”
“呵呵,青雀,你要是被人敲诈了五十万贯,你比他还气急败坏呢!”
“出个兵就得五十万贯?小弟算了算倒也大差不差,不过还是多了。”
“若是一簇而下,倒也差不多,若是军情有个反复,只怕还打不住。”
“那小子有那么些钱吗?整个清河崔氏能拿出来五百万贯现钱就了不得了,只他家能有那些?父皇莫不是失心疯了?”
李承乾胸有成竹的说道:“父皇说有,那肯定有,再说你怎么只看投入,万一还有产出呢?”
李泰难以置信的说道:“就那穷地方还能有了产出?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有钱还能屡屡寇边?”
李承乾莫名的说道:“谁说有钱就不能去抢别人的了?我问你,我李氏是穷的过不下去了才揭竿而起的吗?”
……
有道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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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依次下了暗道,来到了天机的隐居之地,崔尧率先就告起了状:“姥爷,老爷!可不得了了,您外孙被人算计了,生生被讹了好多钱!军费呐!那挑费得老高了吧?
姥爷,你得给我做主啊,我今日稀里糊涂的就被算计的和人打了一架,临了又被讹了那么多钱,我才八岁呀!姥爷,你听见了吗?”
天机嫌弃的掏掏耳朵,说道:“你小声些,我是有点眼瞎,可老子耳朵不聋,你喊个球!”
崔尧话音里都带上了哭音,抽抽噎噎的说道:“那可军费呐!那不得天文数字?姥爷你留给我的家底都不知道够不够……”
天机打断他的话,疑惑道:“要了你多少,就天文数字了?不就打个吐蕃吗?我给你留的钱,够把周围的棒槌们挨个揍一遍了吧?你倒是说说你岳父要你多少钱?”
崔尧扳着指头算了算,却发现没有头绪,于是迷茫的问道:“岳父啊,打吐蕃得多少钱?”
李世民都有些气笑了,这踏马到底什么选手?敢追着朕一路讨价还价的,到最后反而没个概念。如此无知无畏又契而不舍的人也真是没见过。
李世民将崔尧扒拉到一边,坐在位置上偷摸咂了一口酒才说道:“打个吐蕃能用多少钱?不过七八十万贯罢了,只说出兵的费用,至于善后抚恤又不用你出钱,朕就不知道你心疼个什么劲?”
崔尧的心一下子落了地,诧异道:“才这么点?够用吗?”
这句话正好让李承乾听了个正着,开口就冒着酸味的说道:“哟,大师兄好大的口气哈,才这么点儿?那是点儿吗?那可是七、八亿钱呐,我倒不知道大师兄如此敞亮,要是家里实在钱多了没处花去,师弟这里可有些手紧呐!”
崔尧连忙缩头,意有所指的说道:“太子殿下既然叫下官一句师兄,还请熟记门规才是呀!”
李承乾被噎住了,这狗屁门规老子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这果然是为我一个人设置的吧?只是当时自己也认了,甚至连老太爷都降下神雷应和了,自己还能怎么办?
只是自己好憋屈啊,有钱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显摆什么?等我成了朕,朕也有钱!
天机没有理会太子与外孙的玩笑话,自顾自的说道:“尧儿,你是不是对军费有那么点误解呢?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里的粮草本就是占了开支的大头。除去粮草之后,花费还很多吗?”
崔尧疑惑的说道:“兵器、铠甲、马匹、帐篷乃至锅碗,还有行宿,出一回兵怎么不得好几万人?这还没说赏赐呢,我看……说书的人都说过,那谁谁谁先登,不都是赏万金打底吗?这一算可不就海了去了?”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凑在众人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小媳妇也笑了起来。
李世民喘匀了气才说道:“你这娃娃说聪明也算聪明,怎么在兵事上这么不开窍呢?来来来,谁仔细与他说说,免得以后上阵成了糊涂鬼。”
李泰上前一步说道:“我这个做四哥的就给糊涂师兄讲讲吧。”
崔尧腹诽,叫师兄就好好的叫师兄,这在课堂上呢,加什么无所谓的前缀和不值钱的主语呢!
“我大唐乃是府兵制,知道什么叫府兵吗?府兵制,是我大唐现行兵制,西魏时创立,最重要的优点是兵农合一,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隙训练,战时从军打仗。府兵制历西魏、北周、隋至我大唐而日趋完备,在父皇手中达到鼎盛。
贞观十年之时,外府更号折冲府,内府更号中郎将府。折冲府置折冲都尉﹑左右果毅都尉、别将,作为府一级的将领。
隋初之时,府兵制已然形成常例: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武候六个府各领军坊、乡团,统率府兵,继承周制。炀帝统治时,原先不领府兵的卫或府也都加领,这样领府兵的就有翊卫、骁卫、武卫、屯卫、御卫、候卫,各分左右,共十二卫。
我朝因袭隋制,只是改屯卫为威卫、候卫为金吾卫、别置领军卫、废御卫、也是十二卫分领府兵宿卫。此外,自北周、隋以来,领府兵的还有侍卫东宫的率府,唐代为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和左右清道率,称为东宫六率,也就是我兄长的亲军。
内府置中郎将,副为左右郎将,以下团﹑旅﹑队的设置略同外府。内府有亲、勋、翊的区分,兵士分别号为亲卫、勋卫、翊卫,合称三卫。统领内府三卫兵的是:左右卫,统亲府一、勋府二、翊府二,共五府;左右卫率,统亲、勋、翊府各一;其余卫、率,各统翊府一。
内府卫士取二品至五品官的子孙充当,外府卫士取六品以下官的子孙及白丁无职役者。在此范围内,征发原则是先富后贫,先强后弱,先多丁后少丁。府兵虽然包括官僚子弟和一般地主,但仍以均田农民为主体。
府兵制创立以后,规定三年一拣点以补充缺额,其服役期限为二十一岁至五十九岁。服役期间,府兵本身免除课役,但军资、衣装、轻武器包括弓箭、横刀等等,和上番赴役途中的粮食、均须自备。每一火还得共备供运输的马六匹,没马的话,驴骡也算,即所谓“六驮马”。
如此,你可明白了?除了铠甲与重武器,什么都不用兵部操心。说到铠甲,除了重甲骑兵花费大些之外,也就陌刀之类的重兵刃有些花费了。其余那些皮甲之类的能花几个钱?
寻常衙役就是在乡间搜到皮甲之类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当回事,那玩意属实没什么技术含量,硝皮子嘛,卖羊肉汤的老汉都会,虽说算是管制器具,但没人在意的。
但重型铠甲一类的东西就肯定是国家出了,这玩意要是放开管制会有大麻烦的,特别是锁子甲、明光铠一类的东西,寻常人穿上了也是刀枪不入,麻烦的紧。
至于先登的赏钱说是百万倒也没夸大了,可你算算,说破大天也就一千贯,还得分润给袍泽们一些。打下一座重镇也就有一个先登,那吐蕃要塞很多吗?如此一算是不是少了很多?
再说回铠甲,我朝明光铠算是最昂贵的甲胄了,一副造价四十贯,咱们就说配上一万副明光铠,也就是四十万贯,何况还不一定用上那么些。
其余的零碎满打满算一共差不多五十万贯,加上赏赐,六十万贯绰绰有余了。”
李世民听完照着他后脑拍了一记,白眼道:“料敌从宽懂不懂?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若是让你当军需官,非得让袍泽们骂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