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主?呵呵,既知大罪,偏又为之?”张让阴柔的声音,缥缈难测,自有一股特别的威严。
臧大抬头道:“禀主人,奴虽低贱,亦知忠义之事。我二人乃孤儿,故主抚养才有如今际遇,得入张府,人人艳羡。”
这句朴实的马屁,拍的不露痕迹。
张让顿觉舒服:“悦耳,继续!”
臧大又道:“故主之恩,奴不得不报!前几日,故主托人奉上一封信简,欲让小人呈给大人。自此之后,奴便与过去了断,结清恩怨,一心侍奉家主您,再无二心!”
说罢,臧二跪行上前,奉上一卷竹简。
二人砰砰砰叩首之后,竟齐齐拿出匕首,将自己舌头割掉一截!
“哎呦!何至于此?速速传医者,救治二人!”张让失色,佯装关心道。
臧大臧二被抬下医治,生死不知。
一旁的小宦官不解道:“二人心念旧主,吃里扒外,何故救治?”
张让笑道:“此二人乃他人相送,我本不敢大用,如今一桩买卖摆在明面之后,我之疑虑可尽去也。”
诸位看官想必早已记起,这两人就是黄县之时,夏凡送给左丰,又被辗转送到张让处的臧霸亲卫。
为潜伏计,二人学会了夏凡的炒菜,以此作为掩护。
可,左丰、张让难道就不怀疑这二人也是细作?
都是人精,没有蠢货。
但是,今日二人主动暴露,此后便不再是合格的细作,褪去了这个身份,变成单纯的厨子,所以张让才有此感叹!
“不惜割舌明志,以示再无泄露消息之举。也好!呈上来罢!”
小宦官赶紧将地上的竹简拿起,递给张让。
随着竹简展开,张让的表情也逐渐多彩起来。
“既可打压世家,又能趁机捞财……夏流萤啊,你这请求算准了吾之喜好啊!只是,尔如此算计,又是何等居心?”
“算了,汉朝又非我有,想恁得多又有何益?”
“有钱,便给办了!”
……
还是六月。
还是官兵和黄巾军对峙。
只是这次没有皇甫嵩的长社危局,也没有朱儁的南阳干熬。
而是牢牢取得了优势!
卢植大营。
“大哥,为何不与那蛾贼堂堂一战?如此围而不战,好生无趣!”
说这话的,乃是一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大汉。其声若巨雷,其势如奔马。
不错,正是传说中的猛张飞!
“唉,你我兄弟心意相通,三弟所思,为兄岂能不知?料想卢公必有定计!我等静待军令便可。”
刘备虽然出言安慰张飞,但是说到最后,自己也没底了。
关羽长须一捋到底,轻轻一叹。什么话也没有说,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三兄弟自涿郡相遇,不打不相识,意气相投之下,桃园结义,拜为异姓兄弟。
怀揣卫国建业之心,张飞变卖家产,招募精壮,一同来到了卢植麾下,欲借着讨伐黄巾立下赫赫战功。
只是……
卢植领北军五校,乃是朝廷精锐之师,唯有最初截断张角粮道时,双方来了一场激战。此役官兵胜利,可自此之后,卢植便下令围城,却从未进攻。
三兄弟空有一身武艺,可如今闲置此身,空耗时日,如何不急?
刘备终究是耳根子软的,思忖片刻起身道:“罢了,我再去探探口风!”
卢植军帐之外,刘备脚步踟蹰,犹豫再三,终究一咬牙道:“刘备拜见卢师!”
“进!”
刘备硬着头皮,进入帐中。
帐内唯有一人端坐。其人高冠束发,胡须整洁,面容清瘦而目光锐利,正在手持一卷竹简,读得津津有味。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海内大儒、文武兼资的一代儒将卢植!
卢植出身涿郡名门,师从大儒马融,身高七尺,常着宽袍儒服,举止合乎礼法,是典型的士大夫风范。
近水楼台之下,同在涿郡的刘备曾在卢植门下学习,拜为师傅。
“玄德啊,可是有事?”
卢植放下竹简,语气和蔼。
对这弟子,他是一言难尽:刘备逗狗遛鸟,身穿华服,走街串巷,跟公孙瓒一起胡打狗干,自己的儒学经学并没有学到几分,是个妥妥的坏学生;可国家有难,他又心系国事,自行募兵前来支援,这份拳拳心意,殊为难得!
刘备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措辞,躬身施礼道:“恩师在上,弟子不才,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
卢植眼睛微眯,似是看穿刘备想法,也不揭破:“说吧!”
刘备起身,踱步道:“如今黄巾猖獗,声势浩大,恩师携朝廷精锐,若不能以雷霆之势破贼,震慑宵小,恐让贼寇愈发得意,朝廷威望一再贬低。恩师,不可不慎啊!”
“所以,你意欲何为?”
刘备精神一振,当即跪地请命:“备麾下有两位结义兄弟,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我欲领五千精兵,先登破城!”
“砰!”
一个竹简狠狠摔在刘备身上,惊得他一个激灵,赶紧伏在地上:“恩师息怒!”
卢植怒极反笑:“匹夫之勇,你啊你!……不好生研习兵法,不知敌我优劣,贸然用兵,谁人给汝胆气?”
刘备不敢抬杠,静静不动。
卢植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来得快,去得也快。
果然,十数个呼吸后,卢植语气缓和,解释道:“黄巾势大,此为优势,亦为劣势。优势在于,人多势众,益于守城!何也?冲锋之时尚且要求阵型纪律等,官兵虽少,然武器精良,训练得当,可以相抗;若是守城呢?守城之人,不须要求太多,有把子力气即可!更兼黄巾人多,官兵若依常规法子,强攻破城,必损失惨重,何其不智也!”
刘备闻言先是点头,继而一喜:“恩师,可是有奇计了?”
卢植冷笑道:“哪有甚奇计?奇计,乃凑巧为之,可遇不可求也!休要打岔,且听我把话说完。”
“人多势众,亦有劣势!便是粮草!城中黄巾人数众多,每日粮草负担颇重,围城两月多,无粮运入,想必城中不日便有乱象。”
“乱,则可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