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都不是好人
事情本不会败露的。
在宋雨薇闹过一次之后，司骁抓住严打的机会毫不犹豫地转到了国安，从部队抽身他有更多时间来防爱利安，也就是夏唯风的动作。
但是国内科技发展的实在是太快了。
带来的麻烦也更多，国安几次扩充人手，为了国家安全清理各种隐患和收集国际国内信息，几乎每天都忙得跟陀螺似的。
局面刚被完全掌控，国内又迅速建立起来的终端网络，更先进的信息传递和接收方式，再一次打乱了他们的步伐。
就算是在这样的忙碌中，司骁也能让夏唯风不敢乱来。
但对他而言，局势多少有点失控。
尤其还没完全彻底掌握终端和电脑技术。
也没完全掌握控制国内的终端网络情况，他们特地成立了新的部门来处理网络上一片乱象。
夏唯风正是借用了如此便利的通讯方式绕开司骁耳目，将文件发送给宋雨薇。
司骁和宋雨薇离婚的事情惊动了回司家老宅住着的司老，刚进门司老就在等着了。
等司辞战和司老这爷孙俩一起问完了事情，知道了这次离婚的真相，司老火冒三丈抄着手上的拐杖就招呼了上去，根本不给司骁面子。
司晴和司辞战主动出了门走到院子里去，司晴牵着女儿的手，脸上还有些懵，根本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司老暴怒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后，司家外听不见，但司晴和司辞战两人在院子里，又靠着门口站着，还是能听见一些。
“五零年让你滚去海岛磨炼你那个见狗都咬的性子和戾气，你给老子磨到狗肚子里去了？！回来就抢人家媳妇？你这个混账东西！拆水雷怎么没把你炸死在岛上！老头子今天抽也能抽死你！”
爷爷的拐棍打的实打实的，打出了老将之风，司晴在门外听得都疼，怀里的小家伙也吓得缩在妈妈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小声：“姥爷凶。”
司晴摸了摸女孩的头，然后看向一旁的司辞战，
“爸真的破坏妈原本的家庭然后，抢媳妇了？没别的原因吗？”
她这话说的怪怪的，从事情的逻辑上来说他们父亲确实是抢人媳妇，还用的不光彩手段。
但现在那是他们母亲。
司辞战捏了捏眉心，“哥知道了没？”
“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呢。”
“先别说了，等爷爷打完了我跟爸谈谈，姐你跟妈说说话。小叮当先让爷爷带着。”
“成。”
小叮当是司晴怀中小家伙的小名。
里面司老又打又骂的有一阵之后，终于有了消停的迹象，倒不是司老主动停下来，两人都听见了宋雨薇说话的声音。
这就是司老打给自己儿媳妇看的，除了宋雨薇谁也不能叫停，司老作为打过仗过来的老将，虽然退休，但此刻下手也丝毫不留情。
若是宋雨薇不出声，他是真能打断司骁的腿，让司骁狠狠吃一顿教训。
宋雨薇出声除了确实有些心疼站着挨打的司骁，还有担心司老身体的原因在。
老头子已经八十几的高龄了，拿着拐杖这么狠狠打一顿，也有些手不稳。
等司骁和司晴两人带一小家伙进去时，司老已经坐着休息缓了过来，司晴这才松了口气，看见他们姐弟，司晴已为人母但家庭和睦，夫妻俩恩爱，两个孩子没把她拖累，依旧利落大方风华不减。司辞战站在姐姐身边，身高腿长，剑眉星目，在军中磨炼出一身刚强气势，此刻敛着锋芒和锐气，显得气宇非凡。
小儿子是生得最好看的，身形优越五官贵气，看着竟有些高不可攀。
但他一开口就是喊爸妈，然后蹙着眉转向自己父亲：“爸，我们上楼聊聊。”
宋雨薇没管他们父子俩，收回目光轻轻叹息了声：“你们都长大了。”
看着司辞战的时候，她忍不住将他和夏唯风对比，小儿子的清冷底下是家里对他选择的支持和底气，归国回来的夏唯风一张笑脸后藏着的是埋藏的伤痕。
宋雨薇觉得她的第一个儿子没有长大，他还没从年幼的伤疤里走出来。
这样想着，宋雨薇本就已经通红的眼眶又红了几分，眼看又要落泪，司晴连忙上前抱了抱母亲：“妈妈，我和弟弟都长大了，我也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做了妈妈，大事都能跟我说说。”
她又低头哄自己女儿：
“小叮当，帮妈妈看着姥爷，妈妈要和外婆说悄悄话，姥爷老了，也要有人守着，不然要摔地上了。”
“外婆哭哭，所以也要妈妈哄吗？”小叮当抬头望着大人，在疑惑中走到司老身边。
司老瞧着自己的曾外孙女就高兴，完全没了面对司骁时的怒火，乐呵呵牵着小家伙的手：“小叮当，走，姥爷带你出门去玩。”
一老一少大手牵小手往外走，小叮当转头对着司晴大声道：“妈妈，我牵姥爷出去玩了。”
“你快点哄外婆吧。不哭不哭，外婆羞羞。”
关上门，隔绝了小孩子无忧无虑的声音，屋内的气氛又沉重起来。
司辞战跟着父亲司骁上楼去，上楼时司骁的腿被打的狠了，脚下晃了晃没站稳，司辞战连忙伸手扶着，被父亲一把挥开：“没事。”
司辞战没说话，确实没事，军中比这更重的伤都有。
只是他担心父亲毕竟也不年轻了，虽然看起来身体似乎和年轻人一样硬朗，单看背影或许还会误以为是三十好几的人，但再挺拔的身姿也无法掩盖他已经两鬓微白，面上有了皱纹。
到书房里，司骁跌坐在椅子上，居然松了口气。
“爸……”司辞战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比起父亲的放松，司辞战坐下依旧挺直脊背，神情严肃，正要和面前的父亲好好谈谈这件事。
或许还有什么隐情？
司骁打断他的话：“听好了，自己看上的媳妇，只能自己凭本事得来。”
司辞战默了默，又皱起眉头，只觉得荒诞：“抢也算？”
“怎么不算？”司骁半点没觉得自己做的有问题，“以前觉得你拿不下江颜，我还打算教教你。”
“我不学这个。”司辞战对父亲的滤镜有些碎了，神色微冷，他心中敬佩的父亲竟然是这样一个……确实混账的人。
爷爷骂的没错。
“现在呢？”司辞战看着对面的人，质问从他口中说出来十分薄凉，还显得有些不敬长辈，“妈已经和你离婚了，你还觉得没错？”
离婚这事显然对司骁打击很大，他被司辞战戳中心窝子，面上神情几番变化，最后怒道：“我只是当年没选择弄死他们。”
司辞战神情一凛，面上沉怒，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你真是疯了。”
司骁看着他：“你妈把你养的太正了，不像我，所以我把你扔进部队，把你哥扔到政场上去。”
司辞战懒得理他：“今天不是来谈政治的。”
他当然知道权力漩涡里没人能真正清白，许多时候他也会遇到这些事情，司辞战会尽量周旋，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因为他自己在部队的份位权重足够，身后司家的体量如今也够大。
不在一个体系，但两兄弟关键时刻还是能互相照应，何况还有在其他城市旁支的姊妹兄弟。
司骁看了眼他：“儿子，别说爸没提醒过你，守好你未来的媳妇儿，夏唯风和夏璋不会善罢甘休。你就算觉得你爸我不是好人，也别觉得夏唯风是个好玩意，夏璋更是！”
“那时候国外是比国内先进，夏家也是我赶出去的，他们就算带着家财，到了国外你以为就能轻易立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只是夏国人的想法。”
“我还以为他们会在国外没落，没想到夏璋带着夏家在国外立足，还摇身一变成了国外夏人的头子。现在国外的夏家更是借着江颜带起来的科研东风，在m国占据了更高的地位，掌握了本该是本土家族才能掌握的权柄。”
“他最好别回国。”
最后一句司骁说的很轻，转头望向窗外，空中的白云和他鬓边几缕发白的银丝同色。
司辞战看穿了他的心思，起身离开书房一会儿，再回来时拿着一盒抹头发的黑色染发膏：“早上事情太急了，没来得及抹头发吧？爸，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老的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就别放狠话了。不适合。”
“夏璋回来，你们俩老年人还能打一架不成？”
司骁气的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司辞战重新坐下，离开书房这点时间，他已经把事情都理了理：
“妈昨天晚上收到的夏唯风发的文件？”
“夏璋回来你怕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你就放心吧。”前面两句话司骁都没理会自己的儿子，反倒是这一句，让他看向司辞战。
司辞战莫名觉得好笑，他父亲就这样还想指点他教他追江颜？
当然，他知道父亲有可能是身在局中，事发突然没办法迅速理清事情，把关键信息掌握在手里。
司辞战想着要是江颜突然要和他分手，他十有八九也没办法反应过来，更别说好好冷静下来思考一切。
他会慌得不行。
司辞战敛了神情，接着道：“妈应该是为了夏唯风离的婚。我们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尤其是我，哥哥和姐姐可能生得早，你们刚结婚，他们感受或许不大。但妈对你有没有感情我这个小儿子还能不清楚吗？”
“夏唯风。”司骁被自己儿子提醒后大概是冷静了些，而后他看向司辞战，“他跟你争过江颜。守好你未来媳妇儿。”
他又提醒了司辞战一次，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司辞战道：“有时候，父母不一定会帮你。尤其是在你处对象这件事情上。”
“当年你爸我从海岛回来，恰好见了你妈一次。她已经结婚了，没注意到我。你爷爷想把我的婚事定下来，让人找了不知道多少媒，我一个没去见。”
“我在琢磨怎么娶到你妈。”
司辞战：“……”
父辈的纠葛让他头大。
司辞战没再多说这件事，他说太多就有对父亲指手画脚的嫌疑，只是静静地听着司骁讲一些那些年的事情。
讲刚开国那几十年结构的改造和民间的大生产，以及人太多而产生的难以扼制的混乱。
最后司辞战听见父亲心平气和地开口：“他应该感谢组织，不然那些年我要弄死他有的是办法。底下太乱了，在这些混乱之中，就算查出来必定清理，但很多事根本查不出来。”
“先生后来都怀疑自己的话没有传达到人民中去，特地亲自写了给基层的信。”
“我加入了组织，就不能做不对的事情，但是不可能有人没有私欲，没有利用职权徇私舞弊只是私欲并不触及这方面。所以我抢走了你妈，但事情不能越过底线，考虑到组织上的正派要求，我没有下死手。”
他爸司骁不是个好人。
司辞战头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件事情。
但他又非大奸大恶，甚至还有跟随组织的理想。
最后是欲望向理想臣服，事情留一线。
最后他道：“我不希望将来还要去监狱探望我的父亲。”
“只在你妈这件事情上犯过错。”司骁让他把心放肚子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老子比你清楚。”
“也敢教训起我来了。”
司辞战看他捏了捏腿，又下楼找出伤药上楼给父亲擦了擦药，然后才道：“妈和姐姐已经走了。姐说她们先回外婆那边去了。”
“她问过妈了，说是妈已经没跟你生气了，但还是不打算再回来。”
司骁没说话，等擦完药才出声：“你也去陪她，别在我这呆着。”
“知道了。”
……
直到夜深，司辞战才回住处。
他先是去了一趟自己外婆那边，发现用不上自己之后，又去找了自己的好兄弟们。
宋雨薇和司骁离婚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大家伙都劝了他两句。
这事儿更深的要瞒一瞒，但表面上的事情也藏不住，爱利安其实是宋雨薇和前夫儿子，真正名字叫夏唯风的事情就这么揭开了。
几个兄弟都震惊的不行，同时又觉得自己成了夏唯风报复他们一家的跳板，气的骂娘。
他们一起把人叫过来，差点打起来。
最后没打起来，司辞战没让。
他和夏唯风单独谈了一个多小时，这时候天早就黑完了。
夏唯风笑得狂肆又得意，还有点发狠，面对司辞战的问话，他好看的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神情，轻蔑开口：
“你放心，看在我亲生母亲宋雨薇的面子上，我不会把事情彻底揭穿。”
“再说了，我凭什么帮夏璋。”
“我回国就是想看看罪魁祸首过得怎么样，当初是单纯看不惯司骁、现在还有你，你们凭什么过得这么好？日子和和美美？”
“别着急放松，这事儿以后还有的闹。要是你家彻底乱成一团，江颜那样的人真的还能忍？她真的能选择一直和你在一起？”
“我拆了你父母，我还能拆了你和江颜。”
“司骁抢走夏璋的妻子，那我抢走江颜，我们一大家子是不是也挺有缘的？”
孽缘。
……
江颜走了他也就没再去江颜家那边住，也没住在大院里，而是在外面自己的房子里住着。
回到家里的司辞战一身疲惫，尽管他警告了夏唯风，但脑海里仍旧时不时回想起他的话来。
尤其是涉及到江颜，司辞战心中也生出几分戾气。家里没有旁人，他大步流星地上楼，唇线抿到一处，下颌紧绷着，硬朗俊美的面庞线条充满了攻击性。
洗完澡带着水滴和热气出来，才像是被热水软化了些许。
心情平静了许多，司辞战打开终端给江颜发了消息，好一阵都没有回复，司辞战看了看这个时间。
江颜可能是路途劳累睡了，也可能是在看书或者资料没关注终端。
他准备睡觉时才收到江颜的回复，江颜是直接拨打的影像通讯，司辞战一秒接通，问了问才知道，她刚刚果然是在忙研究的事情。
然后江颜问起了他家里的事情，毕竟走的时候两人就是因为这件事分开的。
司辞战想了想，把事情讲给她听，今天家里的气氛其实极为沉重，但司辞战给江颜讲起这些事的时候，没有说得那么严重，反而像是给人讲他人家八卦的语气。
虽然不太可能影响江颜，但司辞战还是尽量把事情说的轻松一些。
可惜江颜对人观察很细致，终端通讯能随意放大画面，江颜观察他的面部微表情更方便了，等他讲完家事，她道：
“你皱了八次眉，说话比以前的停顿多很多，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很累和不高兴，但是你没有笑。”
“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每天都很高兴，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看见我就会笑。”
“所以你现在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你在不高兴是吗？”
司辞战垂下眼帘，半晌没说话，最后轻轻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