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车队开进池家庭院,呈一字型排列在老宅门口时,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全程近两小时的路程,陈千一直僵着身子一动不敢乱动,现在浑身都酸的不行,别提多难受了。
车门打开,陈千又被西装男被请下了车。出了车门,他就看到整齐划一分别站在车前的众多西服哥,心下难免有点发怵。
老宅的大门像寿宴那天,大敞着像是正在等待客人的到来,门内站着位中年人,在他身后跟了四五名佣人,几人站成一列,自门口排到屋内。
那中年人穿着套中山装,声音嘶哑,却异常响亮,他道:“陈先生,我们已经等了您许久了,请跟我来。”
陈千咽了咽口水,喉咙里卡着艰涩的感觉,半天才应了声:“嗯。”
再一次进入这栋宅邸,陈千心情很是复杂,上一次还是来吃席的,这一次就直接升级成绑架了。
前方是自称为管家的中年人,身旁被那几名佣人围起,亦步亦趋。这是连逃跑的想法都不愿意让他萌生啊。
管家领着他,上了楼,走过一条陌生的走廊,又拐了几道弯,一直走到一扇紧闭的双开红木门前。陈千心不在焉,盯着门看,上面的木纹有的浓有的淡,看着很像他爸天天揣手里的那串珠子。
“陈先生,进去吧。”管家响亮的声音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没给他留犹豫的时间,直接伸手推开门,站到墙边后就默不作声了。陈千只好拖了步子,特意慢悠悠地往里进。他低着头,哪也不敢乱看,只盯住鞋尖和身前的一小块地板。
“坐。”苍老的声音从陈千左前方传来,他点点头,继续拖着步子。池老爷子不恼也不催他,直到陈千落座才有了新的动作。
一套功夫茶的手法在陈千目光可及处施展,流畅贯通。陈千撑着自己抬头看他,依旧是慈祥老人的样子,寿宴当日离了段距离看不真切,现在只隔了张茶桌,他终于看清了这个老人的脸,虽然有了很深刻的皱纹和老态,却隐约能从其间看到些许池木的影子。
一直到茶泡完,请到陈千面前,老人也没说什么,反而还轻巧地告诉他,这茶好,值得一品。
陈千当然不会品茶,孩子正值喝口茶要加糖加奶加波霸的年纪,连陈天茶桌上的杯子叫什么都分不清,过了舌头回不回甘都不晓得,只能装模做样小口啜着。
“陈家小子,这茶怎么样?”老人问他。
“很不错。”陈千梗着脖子回答。
“不错就好,多喝点吧,外面可得不着品茗的机会。”
东拉西扯了半天,池老爷子也没讲出几句重点来,陈千都快放松下来了,他又话锋一转。
稍作歇息的肌肉猛地一崩,陈千手抖了抖,滚烫的茶水落在杯沿一圈的皮肤上,忍下了没惊呼出声,陈千暗自把手收了回来在那块开始泛红的肌肤上揉搓几下。
“丹麦是吗?很适合年轻人,更适合你这样的。”池老爷子用盖碗的盖子刮着浮起的茶叶,看着很放松,“离开后就把该放下的放下吧,不然你家里人也不会放心的,对吧。”
陈千被他藏了威胁的语气刺中,双手轻轻颤抖着,不确定道:“你说什么?”
池老爷子看着他,半晌后,他笑起来:“看起来你还不知道啊,前不久,我邀请了你的家人到我的小岛做客呢,不过你放心,现在你哥哥已经把他们接走了。”
陈千咬着牙,对眼前这个七旬老人愉悦的样子感到了切实的恼怒。
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但他心里更惊讶陈天居然瞒下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你想要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利是你可图的!”
“想让小木坐上那个位置,也得有人托一把,可要是让人知道他和你关系亲密……”池老爷子故意顿了顿。
“池老,您寿宴那天可是子孙满堂。何必非要池木坐这个位置?他并不愿意。”陈千恨恨道。
“是吗?那是他还没坐上这个位置,他会喜欢的,无论是池家还是别的。”池老爷子依旧挂着笑容,语气却骤然冷却:“不过……子孙满堂。这么简单的道理,宇元就没弄懂,闹得我只能把他换掉,希望小木能和你一样理解这件事。”
“什么?”陈千强压下心头的震惊,让它不在面上显现。他希望自己是对这句话有误解。
“我布了多久的局才让他轻松坐上去,想把他换下来却十分不易,不过好在,总有法子。”池老爷子打破了他的妄想,慈祥的脸上没什么变化,但陈千觉得这张脸只剩下森森寒意,像极了地狱逃出的恶鬼,“小木也不够安分,但我觉得年轻人没有在乎的东西,这样是很自然的,只要他早点学乖的话。”
从那间书房出来时,陈千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池宇元的事故也是池老爷子一手促成的,陈千根本不敢相信他能对自己的亲孙子下如此狠手!就为了一个谁都能上的破位置!那死老头根本不是要什么家主继承人,说是培育傀儡才更贴切。他要的是一个能无底线拥护他自己一辈子心血的傀儡罢了。
如果池木一直坚持呢?如果他没能变成可供掌握的傀儡呢?
陈千后槽牙咬得酸痛,唤回了些许理智,他默念着:我相信池木。
迫切地想赶紧离开这里,可领路的管家却不紧不慢,怎么来的怎么把陈千送出去,一行人脚步悠悠,只有被围在中间的陈千喘不上来气。
来到门口,管家和西装男再次交接了陈千,几乎是押着他到门口的奔驰边,发动机的震动带来阵阵嗡鸣,陈千下意识往后回望那宅子了一眼。
二楼的某个窗里闪过一个灰白的人影,那人迟疑的瞬间,被陈千捕捉了个全。
那张脸竟像极了池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