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在他出院的时候,还叮嘱他一定要待在空调屋里休养,因为夏天的京杭市温度直逼
40度,相当的炎热,高温不利于伤口的恢复。
学生宿舍倒是有空调,可沈默哪里舍得交开空调的电费。
在炎热的夏天,就将就着一台吹来热风的的电风扇,身上带着手术伤口,就这么干熬着。
幸运的是,一个月后,沈默去医院体检,身体各项指标都很健康。
符合临安大学的人事部工作人员要求的入职提交三甲医院体检报告的健康指标要求。
那一刻,沈默真的大大松了一口气。
就在一个月前,好不容易熬到博士毕业,体检的时候却发现健康出了问题。
要知道任何一个用人单位入职都有健康体检要求。
而他沈默好不容易熬过地狱般的博士生涯,在他以为就要走上工作岗位挣钱后,却又遇到了健康问题,那一刻,他真的好绝望。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专挑苦命人!
在这段至暗时刻,沈默一个人默默承受。
好在给他主刀的医生还算有良心,见他经济条件拮据,在金钱上能省的都给他省了。
一趟手术下来,包括住院费,总共花了两万多块钱。
可这两万多块钱已经是他的全部积蓄了。
手术后,他差不多就是个分文不剩的赤贫之人。
沈默来到临安大学人事处交齐了入职资料,办理了职工卡,到资产处办公室的张主任那儿领了教师公寓的钥匙,拖着行李来到学校分配给他的职工宿舍。
职工宿舍是单人间,面积只有40平米,但已装修,带厨卫和家具床铺,属于拎包入住型。
沈默打开钥匙那一瞬间就觉得有一种归属感。
他来到这个世界29载,一直是生活在狭小的房间里。
他小时候寄居在叔叔家狭小的阁楼里,又闷又小。
上了初中,狭小的八人间学生宿舍门后面的狭小床铺几乎就成了他半个“家”。
他为了逃避叔叔一家的咒骂,周末也经常选择呆在学校不回去。
有的时候一到周末,整栋学生宿舍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回家。
他为了不让宿管阿姨发现,则是提前准备好泡面躲在厕所里。
待宿管阿姨以为所有学生都回家后,他又偷偷摸摸从厕所出来,躺在自己那张小小的床上。
关于学校和学校宿舍,总有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鬼故事在流传。
沈默的初中学生宿舍也流传着各类鬼故事。
甚至学生宿舍就是建立在荒坟之上,宿舍楼后面还有没来得及刨掉的荒坟。
围绕着这些荒坟有着各种鬼故事在学生之间流传。
但即便如此,沈默还是更愿意选择周末一个人待在学生宿舍,而不是回家。
他经常在半夜时分听着寒风呜呜吹打着窗户。
隔壁没来得及锁门就离开宿舍门,在沿着走廊灌进来的寒风吹打下,发出“砸砸砸”的声音,慢慢被打开。
如果胆小的人,一定会以为是某个不明生物如阿飘什么的在开门,吓得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可沈默却是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他一个人躺在黑暗的房间中,却出奇的觉得有安全感。
不用回家看叔叔婶婶的脸色让他很有安全感。
鬼怪哪有人心恐怖!
后来沈默读高中,大学本科,再到硕博连读也是一直住在狭小的几人间宿舍里。
而且无处可去的他只有学校与人共享的宿舍。
如今工作竟然能拥有一间自己独自一人居住的房间。
沈默扭开钥匙打开门那一刹那看见干净整齐的房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独属于他的房间。
有那么一刻,沈默觉得余生若是能一直生活在这样的房子里也是很幸福的。
房子不是他这个穷人能买得起的。
虽然从去年起,房价有所下跌,但也不是他这个无存款无背景无家人的穷人能肖想的。
沈默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结婚。于他而言,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其实是不清楚的,他也没有想过组建家庭。
更何况,他似乎对女人不感兴趣,反倒是对他的小师弟有着某种冲动。可小师弟那样的出身和背景岂是他这样卑微的人能幻想的?
男男之事本就被世人唾弃。
他经常在想,若是他的小师弟家人知道自己宝贝儿子被他这样的人惦记会不会觉得很恶心。
每每想到小师弟家人若是知道了后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他就害怕的似乎没有办法呼吸。
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
沈默真的希望此生都不要再见到他的小师弟。
不要想起与小师弟在实验室读硕士期间共同度过的那三年。
沈默自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行李,只有几件洗的发白的衣服和一台破旧电脑,以及他的本科学位证书,硕士学位证书和博士学位证书,其他就再没什么了。
他来到学校外的商场买了铺床铺用的便宜床单被套锅碗瓢盆。
如果不出意外,他余生都会在这所临安大学工作度过。
可真的会是这样吗?他的余生就只会被囚禁在这所偏远地区普通大学里面了吗?
沈默正式上班第一天就领教了什么叫做小地方的人际复杂。
学校聘用他的时候说的是教学科研岗。
也就是既需要授课,也需要申请基金搞科研。
沈默觉得这两样工作于他而言也是能胜任的。
可谁曾想,上班第一天就被拉到行政部门去打杂,学校还美其名曰新招进来的博士都需要轮岗半年。
而且这行政上轮岗的工作还不轻松,经常都是各种各样的会议。
沈默甚至被要求去打扫会议室以及给领导端茶送水。
而学校领导三天两头开会,也不过就是走个过程。
每次会议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要摆拍照片。
沈默还得把这些摆拍的照片写成会议总结。
明明是毫无意义的会议,沈默还得写出会议的深刻意义出来。
与他一起进来的李琴女博士和他干着同样的活。
两人每每在写这些会议总结时候,心直口快的李琴博士的口头禅总是“妈呀,我要吐了!”
沈默也是很想吐,临安大学里真正干实事的人几乎找不到,各种形式主义层出不穷。
里面关系错综复杂。
年纪大一点的高高在上的学校各级领导,只要深扒一下,就会发现大多都毕业于很普通的野鸡大学。
有的甚至还是只有个本科文凭。
只是时代的红利让他们爬到了这个位置。
然后,无知的他们只会疯狂压榨像沈默这样没什么背景的年轻人。
更奇葩的是给本科生上的课,很多专业知识早就过时,甚至被后来的研究证明是错误的。
但这些教师的ppt课件似乎几十年如一日没有变过。
而深夜还在加班整理各种形式会议心得的沈默,不仅反思起了自己现在的工作与读博士期间的工作有什么区别?
读博士期间虽然很绝望导师不断把自己的研究成果的一作署名给他的侄子王正义,但他好歹还一直在从事他喜欢的科研工作。
可如今,他却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加班打杂中,干着一些毫无意义的工作。
最可悲的是他读博期间京杭大学博士生每个人每月的博士津贴是5000元,而他现在在临安大学的工资也是5000元!
生活怎么好像越往前走越苦!
如今已在临安大学工作三个月的沈默甚至有些怀念自己读博期间的幽暗岁月。
真是验证了网上网友的吐槽,“不要抱怨现在的日子苦,因为未来会更苦,也许今日的苦日子都是你未来某天特别怀念想回去的日子。”
是的,沈默此刻就想回到幽暗的读博士的日子。
虽然他导师不做人,但也还有其他值得怀念的人和事,比如他的小师弟以及同门的师弟师妹们,虽然他们都一起被无良导师剥削,敢怒不敢言。
可还是有很多快乐的回忆!
还有京杭大学至少不会扣他的博士津贴,临安大学却是三天两头各种理由扣工资。
一开始令他印象很好的教师公寓也三天两头停水停电。
总之一句话,小地方比大城市人际更复杂,更让人窒息,骚操作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