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的京中是没有宵禁的,所以晚上也是热闹非凡,顾凌霄穿过繁华的街道,径直进入了邀月坊内。
“将军,我们来这种地方是不是不太合适啊,这要是被人碰到,怕是会有不妥,要不要乔装打扮一番?”
虽然她们都穿的是圆领长袍,但并未刻意装扮,也看得出是女子,清风看到要去的地方,忍不住问道。
“这不就是吟诗作赋,喝酒听曲的地方吗,有何不妥?”
进入坊内小二看到是两位女子先是愣了一下,虽然他们坊里的姑娘都是清馆,但也从未有过女子如今正大光明的进来。
等顾凌霄扔了一锭银子过去,随即换上笑脸,便领着两人朝雅间走去。
邀月坊内,一楼歌舞升平,对酒当歌,顾凌霄跟着小二上了二楼。
此刻一个包间中坐着四位少年,已经喝的微醺,每个人身边都坐着一个美人侍奉。
“你说那顾凌霄一个小娘子不想着赶紧嫁人,还做梦想着封爵拜将,在那荒蛮之地待久了,还以为京都也是她的天下呢。”
“可不是,就她一个边关回来的女将军,还想在朝堂上有个位置,简直痴心妄想,还好圣上明鉴。
吏部尚书之子李邦彦喝着递到唇边美酒佳酿,心情大好,想到那日顾凌霄回京都时那盛大的场面,心中又是不悦。
“听闻圣上赏赐顾凌霄宅院府邸,金银布匹无数,这要是谁娶了她,可是赚了。”
“就她这样的,谁敢娶回家啊,那手上沾着数不清的人命,半夜睡在一起都得吓醒。”
太傅车君迁之子车定安抖着肩膀,一副害怕的样子,惹的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李兄,话说你明年便要及冠,还未娶亲,万一人家就喜欢你这样的小白脸呢?要不就去试试。”
“哼,我府上书香门第,她如今看似得圣恩,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女子再怎么厉害,也终究是要在后宅之中相夫教子的。”
“我看未必,圣意难测,在领兵作战方面,满朝武官如今无一人能比,若有战事,还会得到重用,若是娶了她,功名利禄不就唾手可得。”
“我呸,谁爱娶谁娶,我们李家百年世家,书香门第,听说那顾凌霄粗鄙不堪,规矩全无,一点大家小姐的风范都没有,我若娶回去岂不是家门不幸。”
“李公子你还是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如今顾凌霄风头正盛,就算暂时没有官职,那也是打败乌拉国的将军,小心隔墙有耳。”
户部尚书之子陆隼出言提醒道,这家伙向来肆意跋扈,若不是他父亲是吏部尚书,他们李家又是百年世家,他也不愿意跟这样的人来往。
“怕啥,她一个女子就算封个一官半职,以后还不是要在家里相夫教子,终究只是个虚名,就是表面上的功夫。”
李邦彦满不在意的喝着美人送到嘴边的酒,嘴上说出的话更是嚣张至极。
“这邀月坊咱又不是第一次来,谁敢乱说话,那顾凌霄又不可能过来偷听。”
车定安此时也已半醉,他向来喜欢跟李邦彦混在一起,此时也随声附和道。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那顾凌霄在军营呆那么久,不近男色,极有可能喜好女色。”
吏部尚书之子李邦彦凑到陆隼耳边小声说道,说完便哄堂大笑起来。
“再怎么说乌拉国和天启之间的战争能结束,也是顾家的功劳,咱们在背后议论也不太好,李邦彦你还是慎言。”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景文有些听不下去了,出言阻止道。
“哟,陈小侯爷不会是对那女将军有意思吧,怎么着,我帮你介绍介绍。”
“李邦彦,休要胡言,你我堂堂男儿不去战场杀敌,却像个长舌妇一样在背后议论他人,实在是……”
看到众人都停下动作看着自己,陈景文有些说不下去,只能起身拂袖而去,今日若不是车定安再三邀请,他本不想来的。
但是车定安说是关于顾凌霄的事,他不知道为何就跟着来了,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么一些不堪的话。
自从他父亲在夺位之战中牺牲,圣上准许他继承侯位,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祖母不许他再参军,于是他在京中只能担一个闲职。
但他心底里确实渴望能够战场杀敌,建功立业,做一个热血男儿,所以他心底里还是羡慕顾凌霄的。
“这位女公子,您这边请。”
小二走了一会才发现后面的人并没有跟上,赶紧回去提醒。
“带路吧。”
陈景文刚从房里出来,顾凌霄已先一步离开,转头看到一个离开的背影,似是一个女子,不知为何,他一下子想到了顾凌霄。
随即脑中浮现出方才李彦邦说的话,喜好女色,呵,这些人。
“凌霄,你可算是来看姐姐了,有没有哪里受伤,快让我来看看。”
顾凌霄一进门小二就回禀了锦瑟,毕竟他们邀月坊还是第一次有明目张胆来的女客,锦瑟听闻就猜到顾凌霄来了,赶紧梳整了一番,这才姗姗来迟。
“无妨,你这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我来了,姐姐如今是声名在外,难得一见呢。”
顾凌霄起身一把抱住锦瑟,温软入怀,熟悉的香味袭来,心中空空的感觉似乎被填满了些。
在她小的时候,锦瑟曾被父亲带回家中住过一段时间,所以两人也算是自小熟识,后来她突然离开,顾凌霄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在北境的时候,哥哥战死,父亲便把家中的事务都交代给她,她才知道原来锦瑟被安排做了顾家的暗线。
“你看你,又黑了些,瘦了许多,肯定没有好好吃饭,我先给你弄点东西吃,别喝茶了,我可是给留了我珍藏的桃花酿,等你回来喝呢。”
顾凌霄今日穿着一身暗红色云锦长袍,绣着祥云暗纹,手拿折扇,头发束起,远远看去宛如一个风度翩翩的潇洒公子哥。
太久未见,看出已经高出自己半头的人,锦瑟也微微愣住,随着顾凌霄自然的动作,她回过神开始仔细打量。
“就知道姐姐定然给我准备了好东西,早等着呢。”
“走,去后院,这里说话不方便。”
虽然两人之前相处不足两年时间,却一直有书信来往,所以也并没有那么多生疏,顾凌霄收起了一身的清冷,安静的看着锦瑟给自己张罗。
“家中可安好,老夫人身体可安康?”
锦瑟拿起酒壶给顾凌霄斟满酒杯,又拿起筷子给她布菜,看着眼前殷切的人,顾凌霄才感觉一丝真切,远离那血腥冰冷的战场。
“祖母挺好的,这酒果然不错,姐姐过得可好?”
想着家中心思各异的一家人,顾凌霄不禁苦了一下,美酒入喉,却难暖心中悲凉。
自己从小住到大的府中,如今还不如这方小小屋子让她觉得舒适。
“一切如故,先吃点菜,你这次回来可有安排,需要我做什么?”
看到顾凌霄脸上一闪而过的难过,锦瑟夹菜的手顿了一下,顾家的情况她一直都有关注,自然也是知道顾家二叔上门的事情。
但这终究是顾家的家事,她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不便过问,只能拎起酒壶,为她再添一杯酒。
“说说京中的情况吧。”
虽然顾凌霄在北境的时候和锦瑟也有书信来往,但也都是只言片语说,因为路途遥远,怕书信出什么问题,惹来麻烦。
如今她回来了,要在这里站住脚,自然是要知己知彼才行。
“自太傅在夺位之战中帮圣上拉拢世家为其所用,如今已经成为朝中世家之首,与其相对的一派便是牧家寒门所出的牧席远一派。”
“京中众多职位都由世家占据,听闻圣上前些日子想要改革税制,但最终不了了之……”
等锦瑟把京中大致的情况说完,顾凌霄已经喝了好几壶酒,可能是身边的人让她觉得安心,一直酒量不错的她,如今竟感觉头有些眩晕。
“凌霄,你没事吧,你怎么喝这么多,这酒后劲很大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锦瑟一直认真的和顾凌霄分析京中目前的情况,没注意到她喝了这么多,看她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赶紧起身扶着她。
“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