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洛一身小太监的打扮,跟在鸦青身后,畅通无阻地站在金銮殿之上。
她微微抬眸,眺望到御座上的晋武帝。
他双眼肃穆,敛眉沉思,端的一副金昭玉粹的天家威仪,令人不自觉心生敬畏之意。
肖洛转眸,霎那间与一双熟悉的乌眸相撞。
燕尽驰负手而立,凤目微挑,一席绛红色飞鹰朝服,腰际一条墨色绣金腰封,威风凉凛,俊朗不凡。
肖洛不动声色,淡淡垂眸,心中对接下去发生的事,竟生出一丝期待。
“微臣参见皇上。”
“罪臣、罪妇参见皇上。”
孙庆谦与燕于逢、肖晴跪地朝拜。
晋武帝深沉的嗓音,缓缓开启,“孙卿,查得如何?”
孙庆谦挺起腰板,说道,“回皇上,微臣已查明,正是燕大人燕于逢夫人肖晴,私自开采其名下庄园易荣庄的银矿。再暗地与胡国走私,获得大量钱财。”
金銮殿顿时一阵静谧,似乎都没想到,如此重罪,竟是一个弱女子所为。
众人屏气等待皇帝的盛怒。
然而,只听到御座之上传来冷冷的声音,“肖鹤长好大的胆子。”
孙庆谦禀报道,“据臣调查,肖大人应是不知晓此事。易荣庄在他赠予肖晴作为嫁妆前,并未有开采的迹象。”
晋武帝冷嘲一声,“哼,就算不知道,也有教女无方之责。”
“圣上所言甚是。”孙庆谦躬身拜道。
晋武帝换了个闲适的姿势,幽幽道,“这么说来,燕司业未参与其中?”
孙庆谦一顿,脑中极速旋转,认真揣摩皇上的意思,他是希望燕于逢参与还是未参与?他又该如何回答。
“嗯?”
晋武帝听不到孙庆谦的回答,略显不耐烦。
孙庆谦赶忙低头拱手道,“回皇上的话,从物证上来说,并未显示燕大人有参与的证据,但是燕大人频繁出入易荣庄之中,若说他并不知晓,微臣不能确定。”
思虑半天,孙庆谦依然选择实话实说。
晋武帝抿嘴沉默,手中正在磨搓的佛珠骤然停住,被他紧紧握住,威慑一般的目光投向燕于逢。
燕于逢感受到这股凌厉的压迫之感,他双膝跪地,言语恳切,“皇上圣明,微臣确实不知易荣庄私开银矿之事。频繁前往易荣庄是因为微臣双膝遇冷便疼痛不已,故而去往易荣庄最北边的天然温泉治疗寒疾。”
“易荣庄庄园颇大,银矿在易荣庄最南边,微臣从未去往那地,的确不知银矿的存在。望皇上明察。”
晋武帝面色淡淡,晦明不暗,不知他心中所想。
孙庆谦站出来质疑道,“即使如此,燕大人还是无法证明,此事与你无关。”
燕于逢面露强硬之色,立即反驳道,“孙大人,你也无证据证明此事我有参与其中。不是吗?”
孙庆谦一噎,闭嘴不语,默认了燕于逢的话。
“肖晴,你来说。”
晋武帝将目光又投向跪在地上的肖晴。
肖晴不敢抬头,刚才过来的一路上,她已想明白。
虽然对燕于逢极力撇清关系的行为,难免心寒,但他是皇子,皇帝定然不愿意处置自己的亲儿子。
把燕于逢拖下水,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不如顺水推舟,将这个人情送给皇帝。
给皇帝留得一个情深义重,舍己为人的好印象,也为以后她能成功成为王妃奠定人品基础。
于是,她重重磕头,坚定道,“罪妇回皇上的话,此事确实与于逢无关。他从来不知易荣庄有银矿存在,都是我一个人背着他偷偷进行开采。于逢忠君爱国,臣妇怕若于逢知晓,定然会阻止我这么做,我不如暗暗操作。”
肖晴停顿片刻,直起腰板,抬起头,说道,“皇上,罪妇开采银矿的初衷是为了大晋国,一心想将它开采之后,再禀报上听。可是罪妇见识短浅,被歹人所害,误信谗言,这才酿成大祸。罪妇愿意将易荣庄的银矿献给陛下,同时将所有收入尽数交由国库。恳请陛下,从轻处罚。”
晋武帝眼角微动,眸眼意味深长,他显然没想到肖晴会将罪责一力承担下来。
感受到晋武帝的神情变化,肖晴更笃定,自己赌赢了。
肖洛也目睹一切,心中暗嘲。
釜底抽薪,肖晴,你倒是有点胆识。
她赌的正是皇帝舍不得处置燕于逢,即使明知燕于逢参与其中,皇帝也需要一个台阶来让这件事显得名正言顺。
肖晴就是这个台阶。
果然,晋武帝神色逐渐轻松适意,手中的佛珠再次被他一粒一粒拨动起来,“肖鹤长倒是把女儿教得敢作敢当。”
殿下的众人,各个精明如斯,瞬间明白皇上深层的含义。
肖晴嘴角暗暗勾起,皇帝果真知晓燕于逢的真实身份。
既然如此,皇上就算明知肖晴的所作所为,但她是未来王妃,为了皇家的颜面,皇上也不会过于苛责。
肖洛看到此,心如死灰,虽然她也明白要绊倒燕于逢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但被他如此轻轻带过,实在心有不甘。
她将乌瞳转向负手而立的燕尽驰。
将心中一丝希冀,寄托于他。
他正好回头来,二人视线再次相交在一起。
肖洛用眼神会意:你特意让我换了衣裳进宫看戏,就让我看这?
他回看她的眼眸,闲淡镇静,仿佛一颗强心药剂,令肖洛不由产生一种安心之感。
肖洛垂头,避开视线,心中的希望稍稍多加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