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无法言说的失重感。
眼前世界腾挪倒转,移形换相。
头好晕,让我缓缓。
视野里尽是黑雾弥散,耳边传来喃喃低语......
“该...死!我......”
“过去多久了?你们...!”
“我...诅咒...后代...”
“我...m...u...i...会回来的!”
。。。。。。
恍惚间,一道光线冲破黑雾,为眼前带来无限的光明。
好刺眼...眼皮好沉重...睁不开。
“我们...查...对应...身...信息...”
断断续续的话语声,伴随着阵阵耳鸣。
‘谁在讲话?’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听觉上。
“查询不到身份信息?你的意思是他是黑户?”
“别大惊小怪的,看来这孩子也是被兽灵会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人质。”
“也许之前就生活在贫民区呢?”
“贫民区里边没有身份记录的多了去了,鬼知道他们从哪来的。”
“啧,什么时候上面才会用...”
“嘘!慎言,咱东煌的首座已经在颁行政策去除废城区域划分了。”
“哎,这孩子真可怜,骨龄才十二岁吧。”
“......”
“诶,你们过来,这孩子好像醒了!”
“这是......哪儿?”
。。。。。。
(镜头跟随)
一阵微风不知从远方何处吹来。
枝头金黄的落叶便趁机搭上了这趟顺风车,同之越飘越远。
随后,在人流熙熙的街道上消失不见。
叮铃~
是风儿来不及转弯,撞在风铃上的声音。
阳光煦煦,从透亮的玻璃窗户照进屋内。
遂也给清冷的秋日里带来一丝暖意。
屋内的墙上挂满风格各异的挂钟,柜台里边也摆满精致的腕表。
滴答,滴答——
精密的仪器正在有条不紊地运作着。
好吧,你还别说,搭上屋内这古色典雅的装潢,没由来的一股优雅闲致之感。
一个满头银灰色秀发,小脸稚气未脱的少年正静静趴在玻璃柜台上。
似乎正在熟睡呢。
只是,看他精致小脸上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布满脸颊的细汗。
大概做的不是什么好梦吧?
又一缕微风从稍开的窗户缝隙间悄悄探进来。
抚在少年的脖子上,带来一丝凉意。
少年猛地一个寒颤,随之惊醒。
他睁开那双带着紫色星点瞳孔的眼眸,脸上惊魂未定。
环顾四周,确定自己所处的地方正是熟知的‘时光’钟表咖啡店。
‘呼~’
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我,又莫名睡着了吗?’
好像是前面觉得眼皮沉重,情不自禁地又想小憩一会。
‘嗜睡症又犯了啊。’
‘这一年来,老是莫名其妙地沉沉睡而去。’
‘而且......’
少年的透亮的双眸不禁眯了眯。
‘又做噩梦了。’
‘每次莫名睡去都会做这个梦。’
‘梦里的,到底是什么?’
少年不由得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拍了拍,揉了揉。
随后跳下屁股下边这把对于十二岁小孩来讲有点过于高了的椅子。
走了几步,推开此时正迎着阳光的窗户。
感受着清凉的微风,夹杂着阳光。
少年鼻子嗅了嗅。
嗯哼,是青草和泥土混合的气味。
‘不管了,想不通的别想。’
‘摆烂不好嘛,给自己添堵是吧。’
少年伸了伸懒腰。
舒服的感觉让他眼睛眯起。
‘哈啊~’
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使得路过咖啡店的几个漂亮妇女透过玻璃频频侧目。
啧,天知道一只可爱小少年萌萌的声音对于那些少妇阿姨们有多大杀伤力(耸肩)。
“午休结束,得帮爷爷开店了。”
少年转头唤醒屋内处于休眠状态的智能服务型机器人。
“嘀哩嘀哩,您的小管家,安墨已启动。”
机器人,不对,叫它安墨,转动起手臂,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闽南话腔调的电子合成音从安墨的发声器中传出。
安墨头上的电子显示屏浮现出开心?(?>?<?)?以及奋斗<(?????)的表情。
接着漂浮着打开店门,把'午间休息'的挂牌翻转成‘正在营业’。
少年挪动着小短腿重新坐到高高的椅子上边。
双手撑着下巴。
“爷爷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嘴里嘟囔着。
手头开始处理起柜台上摆放的各种各样的零件,俨然正在制作手表内部组件。
小手的动作有模有样,可以看出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在制作钟表组件这方面确实是有点东西的。
不久后,少年看着手边制作好的组件,不禁有些出神。
脑海里翻涌起这一年间的记忆——
————
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十二岁前的记忆全都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我一生下来就已经“十二岁”了。
脑海里对这个世界有了第一次印象的时候是在那个莫名其妙的房间里。
映入眼帘的只有白花花的天花板,还有一群陌生人。
像是在源灵生态基地里看食蕉猴一样围绕在病床周围。
‘我好害怕,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本能驱使着我。
脑海的一片空白让我产生了无依无靠的感觉。
我张开嘴,却发现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爸爸妈妈的名字是什么?’
我满脸茫然。
甚至,脑海里居然没有一幅关于他们的画面。
只能默默闭上那张开的嘴。
眼角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聚集,然后沿着脸颊流下来了。
这叫“泪水”,他们说的。
哦,他们,指的是那一群围绕着我的病床的陌生人。
和天花板一样,穿着一身白。
他们不断地向我抛出问题,字句连珠。
“孩子,你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
“你的名字是什么?”
“爸爸妈妈叫什么?”
“之前住在哪里?”
“......”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看着他们依旧茫然呆滞地摇摇头。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
‘我也很想知道啊……’
我在心底想着。
耳边传来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只有认真去听才从中得到几个无法理解的词。
“失忆”
“身份”
“黑户”
“孤儿”
......
我不知用摇头回应了他们多少个问题......
才看见他们终于失望了似的也摇摇头,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之后呢?
一个叔叔带着我去登记了所谓的“身份”。
看着眼前牌子上写着“星辰孤儿院”的大院,门口站着的慈眉善目的爷爷、奶奶,躲在他们后面的一些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我牵着叔叔的手,又满眼复杂地看着手中攥着的那本名为“身份证明”的小册子。
“余生,快点快点。”
门前的奶奶眼里带着温柔和一丝希冀,朝我挥了挥手。
‘余生,嗯,这是余奶奶给我取的名字。’
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我才终于感受到与这个世界有了一丝牵绊。
‘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该如何形容呢?’
‘欣喜么?’
小小的我不明白,只是木讷地笑着。
有了记忆以来的第一次笑。
发自内心地笑。
‘起码有爷爷奶奶了?’
虽然没有爸爸和妈妈......是这样么?
就这样,我在星辰孤儿院里度过了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第一个月。
唔,我似乎是个不合群的孩子,其他小孩总是一起嬉戏打闹,我却始终生不出和他们一同玩耍的想法。
反倒是热衷于一个人窝在安静的角落里,阅读孤儿院里那些慈善家们捐赠的书籍。
对于“失忆”的我来讲,“阅读”这件事情,无疑是一种加深自己对这个世界认同感的方式。
‘自我安慰罢了。’
但受伤的心灵确实需要什么东西加以慰藉。
虽然对于一个失去十二岁以前记忆的小孩来讲......不认字,完全不认字。
好在余奶奶手把手的教导下,我还是很快地学会了“拼音”。
幸运的是,我的学习能力似乎很强,许多文字只需一眼,便能深刻地记忆在脑海里。
因此没过多久,我学会了“东煌语”,并阅读了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书籍。
嗯,我现在生活的地方,是天蓝星东煌联邦云海市里的星辰孤儿院。
‘我好厉害!(叉腰)’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像这个月一样一直持续下去。
闲来无事时就坐在树荫下看书,增长见识,陪陪余奶奶,余爷爷。
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我深表认同,因为看书就让我懂了好多东西!
第二个月的第一天,院里新来了一个老爷爷。
余奶奶告诉我,孤儿院是没办法把每一个孩子都抚养长大的。
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她和余爷爷就会寻找可靠的人家将孩子托付出去。
到一定年龄...我才刚来孤儿院一个月,这么急吗奶奶。
我眼里带着疑惑,于是就同奶奶问道。
余奶奶依旧是温和地笑笑。
“孩子,你不太合群,但奶奶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比寻常这个年纪的孩子要更加稳重,我相信到了鹤爷爷家里,你能表现得很好。”
‘稳重...么。’
好吧,我接受这个回答了。
我转头看着眼前这个精神矍(jue第二声)铄(shuo第四声)的老爷子,一身中山装,拄着根长长的礼杖,蓄满下巴的白胡子,脸上居然只有一些皱纹,戴着一个单边的金丝眼镜,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点试探。
他看着我,锐利的眼神带起一些温和,微笑地朝我点了点头。
瞳孔里似乎有一道灿烂的星光闪烁而过。
“嚯嚯嚯,是个很棒的孩子。”
唔,奇怪的笑声。
“孩子,我叫鹤松年。”
“以后就是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嚯嚯嚯。”
‘鹤爷爷’,我小小的脑袋向右偏了偏,奇怪的老爷子。
“我叫余生。”
鹤爷爷的眼里亮了亮。
“嚯嚯嚯。”
“余生。”
“是个好名字,让爷爷想想昂,既然你叫余生,爷爷就再给你取个小名好了。”
老爷子右手揪着自己下巴的胡子想了想。
“有了,就叫安年。”
老爷子又带着“嚯嚯嚯”的笑声说出了他给我取的小名。
“余生安年。”
我将姓名和字连在一起念了念。
“爷爷知道你的事情。”
“没关系!想来那是一段就应该忘记的回忆,忘了就忘了。”
“爷爷希望以后你的余生里,安度每一年的春夏秋冬,四季平安,万事顺遂。”
老爷子依旧在“嚯嚯嚯”地笑着。
我看着开心大笑的老爷子,心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暖意。
我想着,今天开始,我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从孤儿院,到了鹤爷爷。
这个奇怪的老爷子。
之后......
小小的手牵着大大的手,踏出了孤儿院的门,踏进了鹤爷爷的家门。
鹤爷爷的家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准确来说是商业街的一栋楼。
好像这个奇怪的老爷子很有钱的样子?
来到鹤爷爷家里的第一天,爷爷知道我有着神奇的学习能力和读书的爱好。
他那双天蓝色的眼眸更加明亮了。
爷爷将楼里的第二层改造成了带着咖啡厅以及露天阳台的大型图书馆,里边塞满了各种藏书,任我一个人阅读。
有时又怕我一个人过于孤独,所以将图书馆开放任人借阅,起码能让氛围热闹点。
虽然,在我看来没必要,不过总归是老爷子怕我一个人呆傻了,我也没说什么。
在这种带着点凉意的秋日里坐在露台桌边的椅子上晒着太阳读着书,品上咖啡和甜点。
没有什么比这爽的了,我确信。
后来的几个月里,爷爷又教导给我一门制作钟表的手艺。
这是一门关于使用刻刀进行刻印甚至花雕的技艺。
嗯...我总感觉这门手艺放在制作钟表上有种说不出的不协调感。
不过,制作出来的钟表品质确实很高。
而经过几个月学习初步学会了制作的我也接下了帮忙管理一楼时光钟表店的任务。
于是,我的生活从看书变成了房间——图书馆——钟表店三点一线的生活。
坐在店里的柜台后,看着客人带着宠物型源灵进出店门的身影。
‘好羡慕啊。’
嗯...源灵,这个世界存在着的各种奇特生物,之后再说吧。
总之,挺有一番滋味的。
至于社交?你是说和那群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玩嘛?
没必要,根本没必要。
(你这是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然后就是时不时突然睡去,并做一些大体相同的噩梦。
医生说这是嗜睡症,应该是大脑还未发育完全前记忆了太多东西造成的。
应该?
这医生怎么说话还模棱两可的捏?
噩梦嘛...医生也说不通,检查也说明没有问题,他表示也许是个体差异吧。
——
时间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叮铃~
“安年,爷爷回来了。”
唔...脑海中的回忆戛然而止。
余安年放下手中的钟表组件,抬头看向那位站在店门口和蔼可亲的老人。
“爷爷,欢迎回家。”
少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而门口的鹤老爷子看着此情此景,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是天使啊(幸福脸)。’
随即咳嗽两声,正色道:
“安年啊,今天的晚饭和爷爷出去外面解决吧。”
余安年点点头,算是作出了回应。
晚间,云海市内天际线大酒店首座级包厢。
嗯...包厢的名字叫乐天阁。
鹤松年特意挑选的包厢,里边的装潢显得古典风雅,古色古香的装饰并不让人觉得特别奢侈,其中蕴含着的是东煌自古以来内敛的文化教养。
余安年看着眼前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
向鹤松年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爷爷,今天是怎么了吗?”
鹤松年只是笑笑,故作神秘地在口袋里掏了掏。
似乎掏到了什么东西,握紧的大拳头伸到余安年眼前。
余安年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唰——
大拳头展开。
额...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期待白白落空了,余安年眼眸浮现出无语的表情。
鹤松年看着孩子发出了“嚯嚯嚯”的标志性笑声。
“嗨呀,不逗你了小安年。”
接着郑重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墨黑色透明球形物体塞到了余安年的手中。
‘这是......?’
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随即余安年想到《御灵师基本修养》这本书上记录的一样东西。
眸中瞳孔放大,激动到颤抖。
脸上开心的笑容如同花儿一般灿烂。
鹤松年看着孩子那高兴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慈祥。
然后拍了拍手。
‘啪啪——!’
‘吱——嘎——’
“祝你生日快乐~”
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唱着生日歌,其中两人推着装着五层大蛋糕和寿星帽的推车,还有几人拉着飘在空中的气球、各类甜点。
踩着歌曲的节拍走进包厢。
“哇~”
少年的瞳孔因为高兴的情绪又放大了几分。
‘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嘴角因乐呵而泛起的弧度怎么也止不住。
“那颗球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小安年。”
“没错,是你一直都在期待的东西。”
“回去再看吧。”
“爷爷自作主张把你来到家里的日子当做你的生日。”
“现在呢,小安年,享受自己的第一个生日吧!”
“来,先吹蜡烛,再许个愿望。”
“别说出来喔,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看着鹤老爷子那略带皱纹而慈祥温柔的脸庞。
那一句句暖心的话语,令小安年眼眶不自觉地红润起来。
心都快化了。
余安年扑进鹤老爷子的怀里。
眼里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了。
对于一个曾经无依无靠的孩子来说,这种温暖,无疑是最令他安心的。
谁也不知道从一年前这孩子醒来周围却全是陌生模样的那天开始。
幼小的心灵要承受多大的负担。
他害怕,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没有归宿,没有依靠。
直到,碰到了这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老爷子。
许是风雨里的孩子终于觉得有了温暖的避风港。
只感觉雨过天晴,无比的灿烂。
那根紧绷的心弦也终于可以松下来了。
余安年使劲在鹤老爷子怀里蹭着泪滴,感受着长辈那稳重而可靠的气息。
“我知道,我都知道,安心吧孩子。”
鹤松年没有大惊小怪,他知道这孩子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恐惧。
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
嘴中道出几句安慰,鹤松年不动声色地在嘴边比划出了噤声的手势,示意工作人员停止唱歌。
让这孩子平缓一下情绪吧,鹤松年轻缓地抚摸着孩子的背部。
片刻后,余安年抬起小小的头颅。
俨然哭成了一个泪人。
鹤松年笑了笑,牵起安年的手,带他来到生日蛋糕的旁边。
示意他许个愿望。
余安年点点头,认真地做好架势,随后低头在心中念道:
‘希望我和我的家人,年年万事顺遂,岁岁幸福安康。’
(看到本书的彦祖们也一样,走一步路捡一沓子钱,长得越来越帅,越来越大)
‘希望我能够陪伴老爷子在人生的旅途上走很远很远。’
‘希望...... (保密哟,说出来就不灵了|??w?` ))’
最后,余安年坚定地看着眼前的蛋糕,满脸郑重。
你好,世界。
我叫余生,小名安年。
往后,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