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卿先是往前半步,察觉到男人眸光晃动,而后大步上前,双臂展开轻轻拥抱他。
“没有怨你,只是想起你说的话,我不过是你可有可无的男宠,古往今来就没有下人要求主子的道理。”
“更何况只是出门一趟,如今知道你舍不得我,定会尽快回来。”
少年温声安抚,火却越燃越旺,凌七在旁瞧着王爷的脸色,若不是担心以下犯上触了王爷逆鳞,都想点他的哑穴。
裴闻钰没有这些个顾忌,直接上嘴。
唇瓣紧贴,后腰被大掌握住,男人俯身下压的时候,连空气都被挤压至稀薄。
时卿再睁眼,四周已空无一人。
后颈被轻轻摩挲,有些痒,时卿后仰想要避开,却被人捉住半提了起来。
“……”
分不清是谁的血,鼻腔都是血锈味,刺激得尾椎发麻。
“记住本王和你说过的话,沈家上下几百口人命……”
指腹擦过唇瓣,鲜血涂抹出艳色,男人垂眸看着少年的目光危险黏稠,“相信我,我什么都做的出来。”
对此时卿的回应是分开唇,轻咬住他的手指。
“这是承诺吗?裴闻钰。”
承诺在我回来之前,会护好他们。
“还不快走?”裴闻钰亲够本,终于舍得把人推出去。
与之伴随的是清脆的系统提示音,显示攻略值“+5”。
时卿闷声笑着,尾音像是羽毛在心上撩,“等我回来,将所见所闻说与你听。”
男人背过身,不接话了。
时卿站定,深深望了他一眼,捡起不知何时落地的包袱,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裴闻钰没有回头。
摄政王位高权重,轻易断人生死,因此也无人告诉他,如今他对待时卿,早已不是对待男宠的态度。
时卿一路出了王府,城内宵禁,为了不惊动守将,时卿没有骑马,出京城城门时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符,守军立刻将备好的马牵上。
时卿接过缰绳,一辆马车缓缓靠近,不多时,车里的人撩开帘子。
时卿站定,唤了声“父亲”。
沈忠年将人上下打量一圈,像是要记住什么似的,半晌才哼了声。
从里面递出一个包袱,傲娇着:“盘缠,从你月俸里扣的。”
时卿伸手接过,掂了掂,眼里露出笑意。
“父亲何时给我涨了月钱?”
沈父一听,急了:“你要不要?”
时卿侧身躲过,往肩上一挎,“我要。”
沈忠年轻点了他一下,看着少年月光下的脸庞,心里酸涩,别扭地转过头。
“注意安全,到了传书信,当然,为父不一定回,你难得回去一趟,在江南多待会儿,记得多陪陪你那个便宜师父,省得他老说你偏心京城……”
时卿点头:“……知道。”
“不论你所言真假与否,都小心着些,别逞能,有困难吱一声,为父在一天就还能给你撑着……”
时卿这会儿嗅出不对劲来,这话,怎么有点生死别离的意味。
朝堂上的事给沈忠年造成的打击太大,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已经做好了死谏的准备。
若真到了最糟糕的那天,魏国谁都能退,唯有他沈忠年退不得。
即便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也得把这皇室的天给顶着。
时卿听出来了,凑近了小声安抚:“父亲,别说丧气话。”
男人惊愕抬眸,少年笑着,又说:“沈家不会有危险,您不必担心。父亲,我还要给您养老送终呢。”
难得感春伤秋一次又被儿子识破,沈父刚生起的愁绪也散了,瞪他一眼:“别贫嘴,赶紧走。”
时卿眼里笑意更深,翻身上马,月白长袍曳过一抹弧度,“父亲保重。”
说完,便勒紧缰绳朝城门外而去。
沈忠年单手扒拉住车帘细瞧,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才眼巴巴收回视线。
……
江南,栖隐山。
轻川带雾,烟雨朦胧,说的便是江南,翻遍诗书万卷,不过扶风细柳,江月一弯。
时卿抵达山脚下,江雾还没有散,遥遥望去,只见对面坐着一银发老翁,披蓑衣,戴斗笠,离得近了,才知嘴里念叨着,鱼儿上钩了。
脚尖轻点,施展轻功飞掠至岸边,落地时,恰好有肥鱼咬钩,老者收竿利索,半溅起的水花也被稳稳压下,没沾湿少年衣袍半分。
时卿手里提着酒,低眸喊:“师父。”
老者吸吸鼻子轻嗅,拖着语调明知故问:“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啊?”
“桃花酿。”时卿说着,将白玉壶递到老者面前。
无衣伸手去捞,眼见着酒壶从眼前溜走,这会儿他放下鱼竿,眼睛一眯就要闹:“怎么?不给喝?”
时卿:“您先起来。”
“哼!别用你对付便宜爹的手段对付我,不听!为师不吃你那套。”
无衣慢悠悠坐回去,老僧入定般,“去去去!别挡着我钓鱼。”
时卿只是笑笑,站在他身旁看江面。
“你说你,在京都过的好好的,来这儿作甚?”
无衣嘟囔着,似抱怨似哀叹,“你每次来,准没好事……”
这话难接,时卿无奈:“这次真是来看您的。”
无衣半挑眉,哼哼。
时卿默默站了会儿,长袍一撩,大有坐下来陪他的意思。
无衣先一步摘下斗笠扔过去,毛毛躁躁地收拾家当:“走走走,不钓了,回屋!”
有雾凝在长睫上,给双眸浸上水汽,时卿眉眼微弯笑得很好看。
无衣提着两条肥鲈鱼,竿子往肩上一撂,眯眯眼乐呵呵的:“许久不见,卿卿倒是越来越俊了。”
时卿本能提着心,果然,老头儿下一句便是:“依为师瞧,怎么有桃花之相啊?”
时卿:“………”
姜还是老的辣,从某些方面看,师父比父亲多出的近二十年岁数,没白活。
“说说,京都哪家千金?”
时卿低着头没接话。
老家伙“嘿”了一声,难得见徒儿没贫嘴耍滑,稀罕的慌,过了会儿又觉得不对劲,以他的经验来看,事出反常必有妖。
于是无衣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八卦,试探道:“身份悬殊?”
毕竟徒儿的眼光挺高。
可是不对啊,无衣细数着当朝几位权贵之女,又掰着手指头猜是哪位适龄的当朝公主,没数明白。
但这不妨碍他安慰鼓励:“我宁无衣的徒儿,即便是配公主都绰绰有余!”
笑话!想当年江湖谁人不知他宁无衣的名号?
别看他整日诋毁沈忠年一口一个便宜爹,对方好歹也是大魏百官之首!
一个江湖前霸主一个当朝宰相,谁敢说配不上?!
就是……老头儿搓搓手,公主的话,目前看来还是有点难办啊。
没听到回应,无衣心里一咯噔,拦住他:“不会真是天家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