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光的话,让这场交谈的方向有了崭新的可能性。
常渊看准机会,立刻接道:
“鹿聆霜,其实我和延光的想法是一样的,你不用太紧张,好好听我们说,可以吗?”
延光也紧跟着继续说道:
“我也只是想知道我们冒的风险有没有帮到你。联邦国和以太国现在的情况如何?”
鹿聆霜的神情闪过一丝失落。
“失败了”,她垂着耳朵,不敢去看两人。
本以为延光会责怪自己的无能,却没想到他沉吟了一小会儿,却只是说了两句话:
“失败了啊”,延光叹了口气,“可惜。”
没有对她的责怪,明明自己将他们所有人的命都置在了危险之中。
虽然从结果论来看,执行员里面的确无人死亡。
可这样的结果只能算是侥幸,不能为鹿聆霜本就危险的决策开脱。
延光和常渊不可能不知道,要是万一有人因为鹿聆霜的决策而死,那她一定是最难逃其咎的那个。
但话又说回来了,虽然没有人死,但还是有不少执行员受了不小的伤。
器官也好,眼睛也好,这些都是很可能落下病根,影响今后一生的伤。
要是恢复的不好,影响到日常生活,这些执行员的人生轨迹也会就此改变……
而执行员会被置于这样的风险下,都是因为她鹿聆霜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现在她却跟这两人说自己没做到?
鹿聆霜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在轰炸过后看到的场景。
船顶的直升机反反复复在远洋号和波尔波勒之间巡飞,几乎每一个带回来的执行员身上都带着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让鹿聆霜意识到自己当初那种“躲起来就不会有什么事”的想法有多天真。
未经战事就擅自做出判断,让这么多人都遭受了无妄之灾。
而在医院里做好了承担执行员怒火的准备的鹿聆霜,得到的却是他们一如既往的微笑和问好……
这更加重了鹿聆霜的愧疚感。
而现在,除去执行员外,就连面前的这两人也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大家真的都对她没有什么情绪吗?她很清楚。他们之所以都是这样的反应,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所谓的“温柔”和“善良”。
常渊松了口气,对话总算是没有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看鹿聆霜的样子,她似乎也接受了两人的好意。
然而……
“不要这样……”她看向延光,小声嘀咕了一句。
延光扬眉:“什么?”
“我说你们不要这样!”鹿聆霜咬着牙,抓紧自己的拳头,“既然都说了我们三人不要拐弯抹角!就不要再一副顾忌我感受的样子了啊!”
少女的那双耳朵直直地朝天竖起:
“要是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就好啊!”
“不满也好,责怪也好,哪怕是骂我两句也好!”
“不要像是照顾我一样故意说些好听的话给我听啊!”
常渊人已经快要崩溃了,为什么事情总是不朝他期望的方向发展呢?
而延光紧跟其后的反应更是让他感到深深的绝望:
“……你不要太看不起人了,鹿聆霜!”延光的吼声明显让鹿聆霜禁不住被吓到了一下,让她的耳朵都向后缩起来了。
“难道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
“因为觉得‘以后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没必要闹那么僵’,明明有不满却故意不说出来,然后在心里或背地里偷偷鄙视你。”
“你难道是这样看待我的吗?”
鹿聆霜毫不示弱地回到:“明明自己心里也有想法没说出来,就别一副只有自己最坦诚的样子了啊!”
延光:“我要真对你有什么意见,在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会跟你说让你滚出去了!”
鹿聆霜:“那我现在走就是了啊!你要这么想就早点说我就照做了啊!”
延光:“就是因为我完全没想过这种事情所以才不开口的!你难道觉得我是那种有话藏在心里不说的人吗!”
“你就是会啊!”鹿聆霜的眼睛里噙起泪水,却还依旧忍着不让它流下来。
这哭腔让两个男生都明显感觉呼吸停了一下……
鹿聆霜:“之前也是,突然说自己要死了,什么也不说,留下一张的纸就离队了……这回又是什么都不说非要赶着送死。常渊,你也一样!明明一开始就对延光的计划书不满意,在他离队前却都忍着不说。还有之前……!”
鹿聆霜突然欲言又止,顿了顿:
“你们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们就这样死掉吗!”
延光不吭声了。
常渊也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鹿聆霜说得没错,不管延光此时是如何想的。
但是他常渊的确是那种,有想法有不会轻易说出口的性格。
而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打圆场。
还一直觉得,是延光在破坏友好的氛围。
但常渊刚刚突然明白了——延光的做法其实是正确的。
他们三个人都喜欢彼此毫无保留的对谈,而非是斟词酌句地说一些毫无营养的废话。
真正破坏气氛,导致鹿聆霜产生现在这种想法的人,是常渊自己。
就是因为自己有想法但是藏着没说出来,还一直试图打圆场,反而使得这场对谈显得格外刻意与不真诚,这才让鹿聆霜感到无法接受。
想到这里,常渊朝着这边走了几步,靠近到鹿聆霜这边,然后在延光正对着的床位上坐了下来:
“好吧,鹿聆霜,那在延光表态之前,我先向你道个歉。”
“从刚才开始一直在试图打圆场来回避矛盾,真的很抱歉,有些东西必须得说出来才是正确的。”
“我承认,我一开始的确对你失望过,当时骂你是混蛋的确是我真实的想法。”
“而现在的话,说实话,虽然只有,很小很小的一点点,但也并非是完全没有什么怨气。”
“这份怨气来源于我心底的愿望,是因为我不希望你是坏人,不想看到你做坏事。”
“其实我对延光也是一样的想法,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们做出太过出格的言行,所以才总是那种反应。”
“但是,也仅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