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
从镜湖脱离捡到靠在树边的陵游时,繁宁一时有些幻视了一只不高兴的大猫。
嘴上说着你回来了,实际眼底表达的却更像是“你还知道回来”。
繁宁轻巧落在他身边的草地上,看了眼完全远离镜湖边缘的江别鹤,故意扬声问:“有谁惹他生气了么?”
被眼尾扫到的众修士齐齐打了个寒颤。
喂药的,吞药的,包扎的……就连闭目养神的都睁开了眼睛,一个个将头转的像是陀螺一样,生怕自己说迟了,就被认定是坏事的人。
被寒意侵蚀的草地上,所有人都移开了目光,只剩下陵游一个人默默和繁宁对视。
他沉默良久,忽而轻哼了一声。
“……谁惹我生气,你难道真不知道?”
繁宁故作无辜,目光悠悠落在他有些伤了的手上,想起离开时对方试图跟从的动作,语气也跟着轻了几分。
那口气压着上颚缓缓说出,像是在撒娇一样。
“嗯,我要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不容易才从里面脱身出来,要在我受了伤的时候生我的气吗?”
说完,她咳了两声,原本觉得是谎言的陵游微微侧目,却在下一秒闻到了真切的血的味道。
陵游:“!!”
陵游一个箭步就走到了她身边,一边小心将人靠在怀里,一边还呼唤起了往这边走来的江别鹤。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是不是很严重?”
他忧心的抬起繁宁的下巴,目光落在嘴角溢处的那一丝血色上,手上的动作有一瞬间的无措。
繁宁,也会受伤?
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就像是被针尖炸了一样的疼。
陵游面色凝重的看向了正在给繁宁把脉的江别鹤:“是哪里出了问题么?还是遭到了反噬?我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的……”
江别鹤的眼神有些古怪,幽幽看了脸色苍白的繁宁一眼,没说话,只从身侧取出了一个独特的瓷瓶。
“能治。”
两个字,奇迹一样的按下了陵游躁动的心。
繁宁漂亮的眼眸眨了眨:“你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陵游叹了口气,就算心里知道这多半是繁宁故意示弱的小把戏,他也还是忍不住垂下了眼,“不,我不生你的气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人的躯体,既然已经身犯险境,那么能够回来就已是万幸。
陵游用指尖绕了绕她纷乱的长发,深思熟虑后才缓缓开口:“是我的问题,我不够强大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以我们的关系,我本就不该留你一人的,纵使是险境……”
江别鹤突然开口截断:“等等,关系,你们有什么关系?”
她盯着词穷的陵游,一向清冷的面容上露出几分尖锐的质询来:“你不是说,你不会喜欢上繁宁?”
繁宁撑着下巴笑,状似沉思:“嗯……好像是说过这话呢。”
陵游:“……”
陵游看着某人显然打算秋后算账的样子,手指一下摸进她的长发里,开始忙了起来。
“其实不是……嗯,那时候我……”
“我生气了,”繁宁手指竖着压住了他的嘴唇,嘴上说着生气,眼里却还带着明晃晃的笑意:“早知你不想喜欢我,我也就不要强求……”
“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莫种意义上被压出了理智的陵游眯起了眼,停了停,到底说不出软话,沉默片刻才回答:“我答应过你的,你想要的就一定会拥有。”
繁宁勾着嘴唇笑了一下,淡淡的血色晕湿唇瓣,倒生出几分颠倒黑白的魅色来,
陵游嗓子有些干涩,刚想说句什么来转移一下话题,却被眼前人先下手为强的捂住了嘴。
“还有一场硬仗呢,安分些吧。”
繁宁懒散咽下江别鹤倒出的“药丸”,那东西入口即化,几乎是一瞬间,甜丝丝的柔软感觉便弥漫了整个口腔。
是糖丸啊。
繁宁眨了下眼睛,把衣袖上的褶皱抚平后,随意倒在了陵游的肩上。
系统看着突然暴涨的心动值咂舌:【这滤镜不是已经失效了吗?怎么比之前还涨得厉害?】
繁宁捏捏陵游的手心回答:【因为那东西本来就没什么作用吧?说是滤镜——其实也没怎么唬到过陵游。】
至于其他人的心动值……
本来就是一些蝇头小利,根本不值得她多做准备。
陵游按住了她肆意乱动的手,小声制止:“这么多人还在呢,你收敛一点。”
繁宁抬眼,眸子亮晶晶的:“没有人就可以了么?”
陵游:“……”
陵游躲过她过于直白的视线,自以为很凶的呵止:“没有人也不行。”
繁宁笑了。
她靠在陵游的肩头笑得花枝乱颤。
“……你就不问问江云笙去哪了?”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落于下风的陵游试图转移话题,“她刚刚可是没有和我们一起出来。”
他的话还没完全说完,身后就传来出水的响声。
所有人齐齐回神看,只见刚刚还在陵游嘴里出现的人赫然浑身是水的落在了地面上,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瓶子,神情说不出来的狼狈。
她径自走向了繁宁。
“我拿整个秘境和你换,给我九瓣妖莲。”
繁宁微微瞥了眼她按在心口的瓶子,盯着看了几秒才开口:“这样的交易的确对等,但你确定要换吗?”
她话中有话,神色虽然温和,却也像是早早地发现了什么,等待着陷入迷障的人主动走出来。
江云笙却是笃定的点了点头。
“我得救她,”她紧紧抱着手中的瓶子,像是在汲取某个人留下的最后一点温暖,“我欠她的,我得早日还回去才行。”
繁宁看着那个小小的瓶子在她紧攥着的手心里渐渐隐藏,忽然从陵游的肩头上起身,托着下巴询问:“养魂瓶,你准备的倒是很充分……但是,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么?九瓣妖莲可是只有一株。”
“你什么意思?!”江云笙脸色变了,刚刚还温良的目光一瞬破灭,再次露出尖锐的歇斯底里来。
她压着嗓子,手上用力的近乎青筋暴起:“我怎么可能认错她的灵魂!”
“——她可是名震一时的天才,怎么可能会真的消散在镜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