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曈曈,先坐下。”
荔枝本名阮曈,作为宗师,在流放城内,代号要比本名更响亮。
几乎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叫‘荔枝’,却又五大三粗的女武夫,也有一个不错的名字。
荔枝压制心头怒火,眼神不善。
先是深深看了眼李沐鱼,之后,看向王东晖,对于眼下这件事,荔枝并未迁怒于王东晖。
“王叔,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王东晖苍老脸上,流露出复杂苦笑,轻声道:
“曈曈,别怪王叔多事,如今城内的情况,叔叔相信你要比我这个老东西看的清楚。”
“没必要非得如何,周家早就没了。”
“如今,周叙知也死了,东曦教难成大气候,你也没必要一条路走到黑。”
“我这个黄土埋到天灵盖的老头子,死了也就死了,你还年轻,如今这个局面,老头子无法再看着你一意孤行下去。”
“你爸当年,我劝不住,在那个时期,那么做并不是什么错事。”
“可现在不同了,你要为将来考虑。”
“你的未来还很长,没必要将一生都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为自己活,人族天大地大,我和你爸这辈子,都未曾见过,也没机会去见一见。”
“可你有,听叔叔一句劝,活下去,离开这个地方。”
“你真要是有大志愿,为人族,为众生,大可以去万族战场,杀了那些畜生,就算你死在那,叔叔不会为你伤心,只会为你骄傲。”
“我人族武者,就该如此,死得其所。”
“而不是为了什么狗屁倒灶的执念,死在这个臭水沟,不值得。”
“我和你爸这辈子,就交代在这了,年轻时,我们也都曾幻想过,跟随天极武圣,在万族战场大展拳脚。”
“你以为你爸如此执着是为了什么?”
“你爸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他不甘心沦为阶下囚,可这怪不了他,也怪不了别人,成王败寇。”
“咱们得认,所以,我和你爸,这辈子就在这流放城。”
“可这事跟你没关系,没必要背负在身上。”
王东晖语重心长的说了许多。
没人知道这些话,老人家埋在心底,到底多久了。
如今这个契机,一股脑说出。
荔枝怔怔听着,失神许久,目露疑色,望着王东晖。
能理解他的用心。
只是,荔枝不理解,如何离开这座如同牢笼的一隅之地。
荔枝沉默许久,望着已是风烛残年的王东晖,不知如何开口。
“王叔,覆水难收,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今日就算是死,我也会护住您,我的事,跟您无关。”
王东晖急切道:
“孩子,活着没什么不好。”
“如果我是你这个年纪,我只会想离开这里,就算是死,也不该死在这里。”
“好好想想,你爸也不会希望你死在这,他只是希望你能活着,活的好一点,最好是能离开,堂堂正正的做一个人。”
荔枝沉默,神色愤懑,许久后,沉声道:
“王叔,城卫军的黎阳被清算,我们这些人,也在被清算,无论在哪,都只是阶下囚,生不如死。”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王东晖紧张说道:
“不会,你还能选择,你与别人不同,你是宗师,没人舍得让一位宗师就这么白白死掉。”
“李少爷,希望你说到做到。”
李沐鱼朝老人微笑着点头示意。
之后。
“荔枝,黎阳出事,是否被清算,有待调查。”
“他做过哪些事情,你比我要清楚。”
“不过,他已经出事,如今追究,也无济于事,至于你们这批人,是死是活,未来将做什么,你有什么考虑?”
“翻旧账,你们这些人,有人得死,有人要沦为阶下囚。”
“我今天过来,找到老先生做说客,并非是为了翻旧账。”
“我此前跟老先生说,一位宗师的价值,活着,要比死了的有用。”
“你想活吗?”
荔枝这次听明白了。
稍加思索,荔枝脸上表情阴寒,质问道:
“你想为李氏卖命,做梦去吧。”
李沐鱼不怒,平静道:
“我能来这里,已是诚意,心平气和与你坐下来聊,你也最好动动脑子。”
“你与李氏有仇吗?”
“真要讨论这事,你占理吗?”
荔枝勃然大怒,冲着李沐鱼怒吼道:
“那我爸是怎么死的?”
李沐鱼平静望着荔枝,淡淡道:
“是啊,怎么死的?”
“天极武圣败了,自囚于流放城,李氏接管,这整件事,跟李氏有什么关系?”
“李氏也无辜存在,这就是你占的道理?”
“那我呢?”
“你为何针对我,我对流放城做过什么吗?”
“还是对你做过什么?”
“对于你,我是否为无辜?”
“你可以不认,那我是否也可以学一学你,滥杀无辜。”
最后四字,李沐鱼语气很重,一字一顿。
视线从荔枝身上,平移到王东晖身上。
荔枝大怒,一掌猛然拍下,木质茶桌,轰然破碎。
整座武道馆都为之一振。
李沐鱼淡然自若。
一瞬之间,白蔹,紫苏,乌头三位宗师,同时动手,镇压荔枝。
紫苏剑指荔枝眉心,剑气冷冽。
白蔹挡在李沐鱼身前,如一座大山,抵挡发狂的荔枝。
乌头以纯粹毒雾萦绕荔枝周身,渗入对方气血,釜底抽薪。
李沐鱼将手中那杯茶饮下,站起身,冷冷道: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为何要生气?”
“我只是要按照你的行事准则做事而已,你应该理解与认同。”
“对了,与你相熟的,总计三人,老先生是其一,还有两人,有的玩。”
荔枝满目猩红,浑身气血爆发。
茶室内充斥恐怖气血威压。
本就普通材质的一众家具纷纷被推至墙边,接连损坏,木屑纷飞。
楼上楼下,玻璃爆碎。
王东晖大声道:
“曈曈,我死不死无所谓,你要为自己活,活着,离开这座城,永远都别回来。”
“我和你爸所求,也不过是出城,并非求死。”
李沐鱼走过去,将老人家扶起来,拉来一把椅子,让其坐下。
“脾气真够倔的,烈马难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