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洪亮的声音非但源自门内,更似穿透四野,响彻八方。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仪表堂堂,仙风道骨的玄袍道人跑出来,此人头戴紫金冠,身披金羽凤凰氅,打扮极为煊赫,但是衣服大了一圈,显然是被那圆滚的肚皮撑开的。
众弟子瞧见玉宸宫宫主李修齐出来了,赶忙拱手迎接。李修齐快跑临近众人面前时,连忙收敛了步伐,换做迈着沉稳的四方步走来,脸上的焦急一扫而空,变脸般换做满脸笑容,朝众弟子回礼道:“诸位弟子久等了,你们的师兄正在舍下安养,大家是先享用膳食,还是先去探望?”
众弟子一致决定先探视师兄,一番寒暄后,随李修齐步入玉宸宫。一进正殿,宴如尘抬头便看到正面挂着“宇宙”二字,出于礼貌询问:“仙师,为何供奉这两个字?”
胡起正要阻拦,但是宴如尘已经脱口而出,那两个粉巾弟子对视一眼,立刻朗声回答,像是回答过许多次似的熟及而流:“吾师乃三官五帝亲封之修仙高人,与先祖义结金兰,共列仙班。他穷极一生探索宇宙奥秘,而宇宙之广袤,远超凡人想象。因此,门前仅书‘宇宙’二字,既表对浩瀚宇宙的敬畏,也彰显对自然法则与宇宙秩序的至高尊崇。”
一通文言文酸倒了众人的牙,宴如尘惊了一下,没想到这玉宸宫的跟脚这么深,本来对李修齐便是敬仰尊敬,如今更多了一些敬畏。胡起从小家世显赫,与玉宸宫有过几番往来,此时在后面站着默默叹气,提醒站在一旁淡然自若的李修齐道:“仙师,我们师兄在哪里?”
李修齐睁开微闭的双眸,手指一侧紫木雕花、黑漆涂饰的居所:“在那边。”
众弟子默默无语,眼看着明明可以直达的路居然拐了个弯先带他们来正殿转一圈,估摸着就是想让他们见识一下这牌匾,好歹宴如尘问出了口,不然要是大家一直没注意到,他们不知道还要在这里站上多久。
众弟子看破不说破的默契噤了声,跟着粉巾弟子一路走去了舍馆。房门一推开,还未进门便闻到一股异香袭来。众人不自觉扇了扇鼻前的空气,更有几人直接捏住了鼻子,问:“这什么味道?”
粉巾弟子忙答:“这是西域进贡的乌兰香水,是用梵天净火莲、幽冥玄冰草、九转龙涎芝等十几味珍稀草药调配而成,具有清热降火,安神补血,舒筋活脉,增年宜寿的作用。”
众弟子见这香水像不要钱似的在房间内洒着,也不敢再多问什么,怕是再多问两嘴,这其中的物件都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再听他们这么讲解下去,怕是天黑都回不去了。
几人往内屋走,只见徐风羽靠在床边,一个女侍给他按着肩,另一个女侍则在一旁给他念着话本喂着葡萄,徐风羽则闭目躺着,脸上看不见断腿的痛苦之色,倒是叫人看出了一点惬意与享受。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宴如尘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李修齐面露痛惜之情,沉声道:“徐小弟在北面截杀从坞子尖跑出来的妖兽时,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十几头妖兽围攻他,还被一条不知哪里来的黑蟒给缠住了,情势危急。幸得我派弟子及时援手,施展绝技救下徐小弟,但是徐小弟还是断了一条腿,唉,造孽呀。”
胡起在一旁猛地咳嗽一声,徐风羽恍如梦中惊醒,猛的睁开眼睛,见自己同门师兄弟们站在不远处尴尬的望着自己,便赶忙的从一名女侍的腿上滚了下来,忙道:“师弟们,你们来接我回去啦?”
宴如尘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中带着歉意:“师兄,昨日归宗便闻此不幸,今早急忙赶来,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师兄海涵。”
徐风羽没有半分被怠慢的样子,摆手笑道:“哪里哪里,你们来得正好。”
李修齐在一旁捋须笑道:“玉宸宫哪敢怠慢各位英勇除妖的小修士们,你们也看到了,徐小弟在我处休养的很好。”
确实休养的很好,就在这里待了一个晚上,徐风羽平日里阴云密布的眉头都解开了,吃饱喝足还有人照顾,真要让他走了,还真心舍不得。
徐风羽希望能在这里再多待两天,能再晚一点回宗门去,反正现在宗门里有个宴如尘,这么勤劳能干仍差仍使,缺他一个也不缺。自从自己十岁上山到十七岁,过的都是苦行僧的日子,如今享受这一次被人伺候的生活,还真有点乐不思蜀,腿都不疼了。
众弟子当然看出来徐风羽那不想回宗门的心思,毕竟那陶醉的模样都写在脸上了,几名胆大的弟子已经在背后议论起来,觉得这大师兄看起来颇为不靠谱的样子。
虽然当前宗门内外事务纷杂,宴如尘等人实难分心照料一个断腿的大师兄,但是于情于理都是应该把徐风羽接回山上去的,毕竟没有一直把自家人放在别人家里养的事情。宴如尘遂再次提议:“师兄,咱们收拾一番,即刻启程返回宗门吧。”
徐风羽环顾四周,除了那条尚未复原的腿,似乎并无他物需整理,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惆怅,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的伤腿上。
李修齐留意到徐风羽那依依不舍的表情,毕竟自己这玉宸宫广厦万间,物资丰饶,家仆千千万,那山间道所怎么能和自己的地方比,如今这天剑宗大弟子就待了一日便乐不思蜀了,传出去得叫外人更能知道自己这宫殿的厉害。
李修齐颇为自豪道:“诸位小友,徐小弟的腿伤极为严重,骨骼几近粉碎,一日之休养远未恢复。无论是御剑飞行还是乘车颠簸,对他而言皆是重负。我玉宸宫既为仙门之首,自当承担起照料伤者的责任。不如让徐小弟再留几日,待伤势稍缓再议归期。”
这仙门之首的称号不知道是谁封的,不过李修齐就很自然的说出来了。此言一出,众人面露疑色,宴如尘正欲回应,李修齐已悄然靠近,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另外,我闻贵宗近日似有波折,不知是何事?若需援手,但说无妨。”
宴如尘闻言一愣,迅速与胡起交换眼神,胡起立刻会意上前:“宫主言之有理,大师兄伤势未稳,强行搬动恐不利恢复。既蒙宫主关照,我等愿将大师兄暂留此地,待宗门事务处理妥当,再来迎接。”
李修齐察觉到这些弟子对天剑宗事宜的回避,心中好奇更甚,但表面却恢复正色,宽慰道:“诸位放心,徐小弟在此,我必让他养尊处优,恢复如初。不过要是贵宗..”
“李仙师!”胡起打断,认真道,“我们宗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群弟子站在后面点头如捣蒜,李修齐没意思的撇了撇嘴。
一群人站在房内又是客套了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寒暄过后,众弟子见没有接到人回去,便也不敢再怠慢,毕竟仍需继续出门清除其余的妖兽。李修齐亲自带着众弟子送出门,却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的给他们介绍这宫门内的大小布置,上到假山是从江南一代巧工亲自雕琢的,下到小小的一盏灯笼是五帝中的某一位亲自赏赐的火凤凰花纹,天下独一份绝无仅有等。
众弟子听的耳朵生茧,出门的脚步不自觉地快了一些。正此时,对面走廊款步走来一位妙龄女子,正是大病初愈的玉宸宫宫主女儿李素吟。
李素吟刚被乱七八糟的丑陋妖兽吓的病了两日,今天终于感觉身体康复了一点,便出来透气。不期然间,一群俊朗少年映入眼帘,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位,简直是看了一眼此生难忘的程度,她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和美男,如今见到一个顶级的俊俏人儿,两眼都泛光了,忙问一旁的侍女明月:“他们是谁呀?”
明月回答:“他们?哦,天剑宗来的弟子,接他们师兄的。”
李素吟回忆了一下,又问:“天剑宗的?那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大帅哥是谁?”
明月答:“那个啊,就是他们目前的协理,叫做,唔,宴如尘?”
“谁?”
明月看小姐没听清,又答了一遍:“宴如尘。”
李素吟白眼一翻,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