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双眼迷离地看着飒爽英姿的祁棠,眼中汹涌的崇拜与爱意极为明显。
无视自己府上的仆从的星星眼,祁棠冷着脸直接走进府内,好似没有听到她们说的话一般。
目睹一切的离淮英挺的眉头微微一蹙,心头一跳,全然不解自家的殿下仅仅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就变得如此冷淡。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离淮脑中蓦地浮现这个大大的疑惑,但她终究是作为下属的哪里有能力去管主子之间的事。
思及此,离淮眼皮微垂,不再说话,径直走到千里身边,牵过缰绳朝马厩里走去。
她们作为下属的,唯一的职责就是在主子门苦闷之时,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尽自己能力的最大范围为主子排忧解难,才是好下属。
如是想着,离淮脑中杂七杂八的想法陡然散去,认认真真地牵过千里缓步离开,徒留下其他的仆从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嘭——”
只听不大不小的一声,主卧的房门便被祁棠狠狠地关上,在本就安静的贤王府里,关门声清晰可闻,这关门声好似落在她们的心上,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一个两个都认真做起事来,生怕被祁棠抓到,便如那日一般,直接打发卖走。
……
屋内的灯光忽明忽暗,摇曳的烛影透过窗纸,泛着跳动的火焰。
除了偷偷闯入的月色,屋内仅是昏暗一片。
洗漱完的祁棠躺在床榻上,两只手臂交叉地叠在自己的后脑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目光空灵地望着屋顶,瞳孔涣散,好像在思考些什么东西。
【大人,你怎么了?】
自诩自家大人的唯一贴心小棉袄的阿呆第一时间看出了自家大人的异样,左右周围都没人,索性冒了出来。
一缕缕白烟蓦地聚集在一起,最后,只听“嘭”地一声,冒出来个可可爱爱,胖胖呼呼的小白团子。
阿呆稚嫩清脆的声音传入祁棠的耳中,女孩眼皮动了动,有了些许反应。
【到底怎么了嘛……大人?】
阿呆一时之间有点不习惯看到如此沉默寡言的祁棠,便凑到祁棠手腕之间,糯声糯气地说道。
女孩仍是没有说话,清澈明亮的瞳眸中沉积的情绪,阿呆不难看出,它家大人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伤心等负面情绪,而是在思考些什么。
祁棠眼皮一抬,看到突然凑到她臂弯处的白毛团子,心下一暖,纤细的手指小心又温柔地摸了摸它的头顶,舒服的感觉从头顶传来,阿呆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见状,祁棠眼眸弯了弯,眸底闪过些许亮色。
【大人,你在想什么呀?】
阿呆睁着它那双卡姿兰大眼睛,自以为呆萌地问出声来。
很明显夹了夹声线的声音传入祁棠的耳中,祁棠嘴角微微抽搐了一瞬,没好气地拍了拍阿呆的屁股,“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好好好!我正常说话,大人你也要正常说话,至少……】
说到这里,阿呆的语气一顿,两只短短粗粗的小手搓了搓,然后又抬起头,颇有底气地说道,一张肉嘟嘟小脸气鼓鼓地望着祁棠。
【至少本呆问你话,大人你至少也得有个回应。】
阿呆双手插兜,紧抿着唇瓣,一脸认真地看着祁棠,仿佛在宣布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情。
面对阿呆的质问,祁棠眼神微微怔愣了一瞬,仔细琢磨阿呆说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人人都希望自己能够事事有回应,但往往,自己都无法做到。
祁棠淡粉的唇瓣抿了抿,眼睫微垂,昏暗的光线投射下,于眼尖处落下一排如小扇子一般的阴影。
“确实,阿呆,这一点我有的时候没有做到,我反思,也希望你能不要太生气,以后我尽量改。”
“但今天……”
说到这里,祁棠垂下的眸子蓦地彻底睁开,眼神认真地冲白毛团子道:“今天我绝对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是吗……】
其实听到自家大人能够诚恳地道歉,阿呆已经非常满意了,闻言,圆溜溜的眼睛瞥了瞥祁棠,实则已经竖起耳朵来认真准备听。
“因为……”
突然要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给第二个人,虽然阿呆的品种不是人类,其实也差不多,祁棠到底是需要做一些心理建设,明眸中划过几分纠结的意味。
【因为什么?】
阿呆的好奇心已经被祁棠说的话彻底吊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凑到祁棠身边,屏住呼吸,小声地问道,如果不是这里只有这两个,不知情的见她们这副小心认真的模样,恐怕还会以为误入间谍传递密报的剧情。
“因为我怀疑我的性取向有点问题……”
短短的几个字从女孩的嗓子里说出来,宛若一道惊雷炸在了阿呆的耳边,整个阿呆如同被触电一般,怔愣地瞪圆了眼睛,一动不动。
阿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底听到了什么炸裂的消息,如樱桃小嘴般的嘴巴第一次张得老大,若不是阿呆不会生病,下巴恐怕都会因为这一下脱臼。
阿呆机械地转过头,木讷的眼睛仿佛失了魂一般安静地看着自家大人,脑子里疯狂冒出三个字“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大人你这么说的话到底有没有考虑过那位该怎么办?!
“阿呆?”
见阿呆整个白毛团子如同石化一般,祁棠有点担心地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透过它巨大的眼睛,直到看见阿呆的瞳孔逐渐聚焦时,祁棠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大……大人,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性取向有问题??】
阿呆艰难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满脸问号地望着祁棠,声音与刚开始的清脆稚嫩现在已然变成闻所未闻的沙哑感。
“反应这么大吗?”
祁棠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在看到阿呆如遭雷击的滑稽模样,祁棠反而没有什么担心的感觉,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眸中划过些讶然。
她真的没有想到阿呆竟然有如此大反应,就好像她说完这句话,阿呆好像生怕惹怒什么存在一般。
【我能反应不大吗?!】
【大人你早就成年了,成年的那日你选择的是女性这个性别啊!】
【如果没有这么快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的话,就这么随意的选取了性别难道不是对自己未来不负责任的一种表现吗?!】
阿呆炮语连珠,一句话接着一句话从嘴里蹦出来,一时让祁棠不知该如何回应。
原来阿呆竟然这般为她着想吗?竟然连这么远的未来都担心到了……
思及此,祁棠眼眸眸底极快地划过一抹愧色,并没有直接回答,选择沉默以对。
看着又重新陷入自省的大人,阿呆捂着剧烈跳动地心脏,眼皮微垂,敛去了眸底飞快闪过的心虚。
嘶,好险……
还好它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么个理由,不然大人肯定又要揪着它刚才来狠狠嘲笑了,诶嘿嘿,还是它聪明。
但这快乐的感觉只是短暂的,蓦地想起那位冷的如万年冰封的冰块的脸时,阿呆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要完了!
它家大人又水灵灵地喜欢上了女生,等到回去以后,那位不得剥了他的皮来撒气啊!
阿呆苦闷地想着,蓦然看见祁棠没有表情的脸,一边看得心疼,一边又气得牙痒痒。
不管大人喜欢谁,它阿呆都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要怪就怪那位,喜欢封印大人的记忆啊,现在好了吧,大人不要你喽……
想到这里,阿呆苦闷的脸色蓦地又泛起丝丝愉悦的情绪。
【大人,你确定了吗?】
阿呆再次出声问道,打破了房内有点凝滞的空气。
祁棠抬眸,清澈的眸底明显划着几分不确定的神色。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其实我觉得这不是性取向的问题。”
“因为,只有在面对他时,我可能……才会有那种什么少女怀春,小鹿乱撞的感觉。”
【是对谁?】
阿呆耐不住好奇,追问道。
如此私密的事情被追问,祁棠有点难为情,但作为先天生灵的她,向来都是敢爱敢恨,仅是犹豫了一瞬,便缓缓说道。
“南殷。”
【南殷?那个丞相,也就是位面的气运之子?】
听清祁棠说的话,阿呆不由得眉心一跳,语气激动地重复了句。
“嗯。”
祁棠认可地点了点头,脸上白皙细腻的皮肤泛起薄红,仿佛一只熟透了的虾子。
果然!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乱子呢?!
没想到兜兜转转,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转到了那位身上。
这就是注定的缘分吗?
果然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呢……
阿呆内心感慨万千。
“其实也不是从今日才开始的,应该是看到他的第一眼,一种极致的熟悉感由灵魂深处发出,心跳漏了一拍的感觉让我初见他时脑子就变得晕乎乎的。”
许是直接说开了,祁棠也不再纠结什么,好不容易有了阿呆这个可以倾诉的对象,祁棠于是放开胆子,仔细说起自己初见南殷时的情感波动。
“但我可以清楚地认知到,我只是在面对南殷时心脏会不安分地跳动起来,但对于其他女性,我生不出丝毫的杂念。”
祁棠眼神变得认真,语速不快不慢地细细诉说着自己的感觉,手上也不安分地搓揉着阿呆柔软滑腻的白毛。
【既然大人喜欢,阿呆也就喜欢,爱才是唯一的性取向,大人你不用因为这个而纠结了。】
阿呆的声音又恢复成稚嫩清脆,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得祁棠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如花瓣一般的明眸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用鼻音“嗯”了一下。
【不过大人你最好也能保证对方不受这世俗的偏见哦。】
阿呆贴心地温馨提示道,一双大眼睛笑得只看得见一条缝,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嗯……这其实也是我担心的一点呢……”
女孩嗓音温温软软的,漂亮的眸子的底色最终以惆怅打底,阵阵倦意涌了上来,祁棠浅浅地打了个哈欠,两只眼皮犹如千钧重,睁开仿佛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睡意袭来,祁棠也不再去想其他,盖着丝绸套着的棉被,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丞相府。
在几个小厮的围观之下,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家丞相第一次行色匆匆地走进了府内,步伐凌乱,曾经清冷自持的丞相变成这样一时让他们怀疑起来丞相大人是不是被人夺了舍。
眼看着南殷大人将自己闭在了房门中,哦,对了,闭门前还叮嘱了句让浴房那里放一池冷水,大人他自有用处。
众人虽然诧异于南殷的异样,但仍都手脚麻利地按着他的叮嘱放好了冷水,一个两个满脸谨慎,手上的动作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毕竟,丞相大人府中的仆从向来是三个月换一次,而且大多数的仆从都是以男子为主。
起初他们还以为清冷只是丞相大人的外壳,府中养了这么多男子,私下里恐怕浪荡的很。
但显然,有脑子的正常人是不会有这种愚蠢至极的想法,但由于物种的多样性,曾经的丞相大人就很不幸招到了几个自诩命运不凡,容貌秀丽的男子。
一天丞相大人刚结束了与皇帝的交谈,那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南殷大人只想简单地洗漱过后便去休息,但那天,丞相大人刚踏进房内,不到三秒钟便生气地拂袖离去,一张绝色的脸铁青着,隐隐泛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丞相大人发怒。
那个胆大包天敢爬丞相大人的床的男子,被南殷叫人连人带床地扔了出去,立刻将其发卖。
要知道,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转来转去很难得到好的待遇的府邸买入,如果迟迟没有被买,最后的下场只会是青楼,以身还债了。
这种下场他们根本不敢想象,所以但凡被买了的仆从基本在主家勤勤恳恳地做事,很少有动歪心思的,但那个爬床的很明显没有对自己有清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