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慢……”
见女孩不由分说便要离去,南殷手指蜷紧,嘴巴动了动,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语气微微急促道。
闻言,祁棠抬步的动作一顿,转身看去,清澈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南殷,仿佛在说“何事?”
“既然殿下视下官为好友,那……那殿下也不必生疏地称呼丞相大人,可以直接唤我南殷。”
说到这里,南殷的耳根几乎快要红的滴出血来,眸光闪烁,面上冷白的皮肤蓦地覆上一层红霞,宛若一块无瑕美玉染上绯色,叫人移不开眼。
闻言,祁棠怔愣片刻,仅是一瞬,灿若星子的双眸弯成月牙状,姝色难掩,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也不过如此。
“好呀,南殷。”
“不过直接唤你的名字未免显得过于直接,还是叫你……”
女孩语气一顿,眼里划过几分思考,随后眼睛一亮,声音轻灵道:“唤你阿殷如何?”
不等南殷回答,祁棠旁若无人地点点头,小声重复着“阿殷”这两个字,语气逐渐欢快,满意道:“就叫阿殷。”
阿殷么……
其实无论棠棠叫什么他都无所谓的……他只想在棠棠心里成为一个特别就好,不奢求其它。
但偏偏“阿殷”这平平无奇的两个字从女孩嘴里念出,他的心蓦地漏了一拍,原来这两个字也能如此好听。
而且……
棠棠主动这般唤他呢……,好似在唤最亲近之人一般,想到这里,南殷呼吸急促起来。
要是能再亲近些就好了,亲近到棠棠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便最好了。
思及此,南殷眸光逐渐幽深,在女孩一声声的“阿殷”之下,彻底沦陷。
见南殷也是愿意的模样,祁棠心里隐隐的担忧也彻底散去,毕竟如何叫别人也需要在别人感到合适的前提之下,不然这与起外号又有何异。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阿殷你也可以唤一个觉得与本殿亲切的称呼。”
祁棠抬手摸了摸下巴,眸光真诚地回应道,眼里闪过丝丝好奇,似乎在思考这位美人丞相会如何亲切地称呼自己,是叫阿棠呢?还是小棠呢?
还不等祁棠想完自己的名字有多少种称谓,一道低哑中又透着磁性的声音响起。
“棠棠。”
女孩抬头望去,额间的碎发随着她突然的动作晃了晃,像是只被惊动了的小猫,可爱地想让人伸手rua。
“棠棠?”
女孩可爱的模样被南殷尽收眼底,他漂亮的桃花眼闪过细碎的笑意,轻轻颔首。
“棠棠~”
南殷向来低哑的声音此时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宠溺,语气缱绻的仿若情人间的私语,他唇角扬起的弧度愈盛。
醇厚的声音柔顺地滑入耳内,不知为何,心莫名也跟着酥麻了一瞬,白净的小脸蓦地爬上两团红晕。
“棠、棠?”
虽然曾经不是没人这么叫过她,但从这位美人丞相口中说出竟莫名感到熟悉,一股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共鸣,由心脏向全身蔓延,眼眶竟泛起红意。
“不喜欢么?是下官唐突了,殿下……殿下若是不喜,我还是换一个吧。”
女孩面上的异样悉数落入南殷眼底,触及她眼角微微泛红,盈润的眸子泛起水色,他的心蓦地疼了一下,似针扎一般,干涩的唇抿了抿,慌乱道。
说完,南殷墨眸紧张地看着女孩,强忍想为她擦拭眼泪的冲动,长袖下的手指微缩,青筋凸起,手心落下数个月牙般的痕迹。
丞相嗓音轻柔,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祁棠从刚才怔然中清醒过来,随即便对上了那双几乎溢满担忧的眸子,樱粉色的唇微张,轻呼了口气,沾了些许泪珠的鸦睫弯起,摇了摇头。
“没有不喜欢,就是不知道刚才怎么了……”
那种莫名其妙涌上心间的酸涩感……拉扯她的情绪,很奇怪,但……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女孩说完,南殷并没有立刻接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确定没有从她身上找到不好的情绪,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放心吧,我没事的。”
祁棠看他一副担忧的不敢说话的样子,心里的酸涩早已不翼而飞,笑着碰了碰南殷的肩,语气自然轻松。
“我们之间也算是一见如故,既然如此,大家都是好姐妹,你若喜欢唤我棠棠,那就这般唤,其实听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我对这个称呼很满意。”
女孩娇俏一笑,精致的眉眼微微挑起,毫不掩饰地将心里所想说了出来,可见她对南殷的信任。
见她这般真切,南殷心里最后一丝担忧总算消失,眼神温润,眉眼柔顺地点点头。
“嗯,棠棠。”
棠棠没有不高兴就好……
南殷又念了遍这两个字,不知为何,每当她听见南殷用他的声音叫她时,脸颊莫名有点发烫。
“离宣在外面等了许久,待我忙完手头上的事,我们再在此一聚。”
短暂的插曲,时间已然过去了将近一刻钟,一想到离宣那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祁棠有点怕离宣直接杀进来,匆忙地丢下这句话,推开门离去。
南殷含笑颔首,目光幽深地目送女孩远去,柔和的阳光落在女孩身上,于青砖上投射出一片纤细的阴影,活泼又生动。
在祁棠看不见的地方,南殷眼神之专注,灼灼且情深。
“殿下,请您惩罚奴婢!”
祁棠刚踏出丞相府,入眼便是一道半跪下来的身影。
看着离宣双手呈上的鞭子,祁棠嘴角微抽,离宣冷然的面上毫无表情,眼神诚恳地望着她,看起来是真的很想被她惩罚。
冷冽的声音说出如此直接的话,一时让祁棠不知如何回答了。
“咱们回府再说。”
祁棠嘴角抽了抽,眼见天上的太阳光线越来越大,丞相府门投射出的阴影都快罩不住她,空气逐渐变得灼热。
“是奴婢昨日行事鲁莽,竟然把您独自一人落在行道上,奴婢罪该万死,殿下若是不惩罚奴,奴婢寝食难安。”
祁棠:……
“唉……”
见状,祁棠无奈地叹了口气。
按离宣这个一根筋来看,非要她现在惩罚她不可。
“本殿说过,回去再说。”
祁棠拧了拧眉,一双杏眸顿时冷了下来,眸底染上冰霜,眉眼间隐隐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
说罢,祁棠便收回视线,缓步踏入马车,车帘拉下的一瞬,灼热的阳光被掩去,祁棠紧蹙的眉头这才松缓了几分,心间的燥意也散去些许。
徒留半跪于地的离宣眸色茫然地看着祁棠的一系列的动作,干涩的唇瓣抿了抿,握着双手呈上的鞭绳的力道加大,布满老茧的手紧绷,向来严肃沉默的护卫第一次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殿下她好像是……厌恶她了……
蓦地意识到这点的离宣,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从小被教育要以殿下为主的暗卫,面对这种情况,她恐怕只能……以死谢罪了。
思及此,离宣嘴唇发白,眼神逐渐灰败,她倒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死,毕竟这条命本就是时刻为献给殿下,让她绝望的,是她奉若神祗的主人对她的感觉是……厌弃……
这与死何异?
由于跪在青石板砖许久,离宣的下半身几乎将近麻痹,仅是站起都有一些困难。
“离宣大人,咱们还是先回府吧。”
守在马车旁的马夫一脸复杂地看着匍匐在地的黑色锦衣女子,思忖片刻,小声说道。
想到刚才祁棠说的话,离宣默默地点头,是她不好,竟然固执己见而影响了殿下的决定,现在决不能再耽误了。
只见面色冷峻的女子挣扎地站起身来,双腿处传来阵阵酸麻的感觉刺激着她的大脑,但却不曾见她做出任何表情。
马车上。
见离宣迟迟没有上来,祁棠心下一沉,眸底深处极快地划过几分担忧,会不会是她刚才态度过于严肃了?
想到这里,祁棠心下些许忐忑,正犹豫着要不要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情况,身下蓦地传来一阵颠簸的感觉。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行驶在行道上,车厢上帘子随着马车的动作而一同晃起。
突然的摇摆惹得祁棠身形一晃,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女孩秀眉微蹙,待她稳定身形后,不由分说地扯开车门前的帘子。
却只看见马夫一人坐在前方,两只手扯着绳子驾驶着马车,祁棠疑惑地左右望去,皆未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王娘子,离宣去哪了?”
祁棠不喜欢把疑惑憋在心里,自是选择一吐为快。
王娘子作为贤王府里经验丰厚的车夫之一,哪里听不出祁棠这句话中隐藏的关切之意,遂连忙道:“禀殿下,离宣她自认为有错,羞于与殿下您共乘一辆马车,于是选择走在马车后随您一同回府。”
说到这里,王娘子也不由得咋舌,这跟着殿下的婢女果然也不同于常人,竟然能想出这般蹉跎自己的法子来。
王娘子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祁棠的耳中,眼前蓦地浮现出刚才离宣半跪时视死如归的模样,又是觉得心疼又是想笑。
这个傻姑娘……
“这里距离王府有多远?”
祁棠转身,语气淡淡地问道。
“禀殿下,约莫三里地。”
王娘子想了想,但好歹也是在京城里驾马车对年,推算了片刻,便回应道。
“三里远……”
闻言,祁棠垂眸轻声呢喃道,眸色微闪。
换算来讲也就一千五百米左右,对于离宣这种顶级暗卫来讲,应该不算什么负担……而且依着她的性子,若是她回府直接说并不怪她,恐怕她也不依,那就索性把这个当做惩罚,回府后免去其它惩罚,离宣应该也能更好接受些。
这般想着,祁棠眼中透出几分坚定,缓缓将帘子拉下,平静道:“既然如此,那不必再管她。”
说罢,祁棠双眼微微眯起,静静休憩起来,但在极致安静的环境下,马车行驶造成的晃动则越发清晰,震地她头直犯晕。
女孩精致的眉眼透着几分倦色,纤细的手小心地揉了揉眉间,仿佛这样才能减轻眩晕感。
不到一刻钟,马车缓缓停下。
忍着胃里的反胃感,祁棠连忙拉开车帘,纵身一跃,直到双腿稳稳地接触到地面,祁棠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这古代着实不方便呐……出行就是个大问题,太折磨人了。
祁棠心下吐槽一番,呼吸着不似密闭空间里的新鲜空气,双眼微弯,心情看上去颇好。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管家孙妍听闻自家大人即将回府,一大早便守在府门外等着,对着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众人,几乎望眼欲穿,直到看见驶来的马车外刻着一个明晃晃的“棠”字时,等累了的孙管家立刻精神起来,算是跳着走到祁棠面前。
“嗯。”
触及孙管家满脸可见的谄媚,祁棠嘴角微抽,微不可察地颔首。
孙妍像是没看见祁棠的冷脸,依旧维持笑容,机灵地扶过祁棠的手臂,一边轻声细语道:“早听闻殿下回来,奴婢已经备好温水牛奶浴,好给殿下去去倦意,殿下您跟奴婢这边来。”
面对孙妍突如其来的靠近,祁棠心下一阵别扭,但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有个人扶着确实会舒服不少,索性没有管她。
听清孙妍的安排,祁棠扬了扬眉,这管家还蛮上道嘛……
左右不过是想为了她好,祁棠对此不置可否,顺着孙妍的步子朝浴堂走去。
要不说原主会享受,祁棠看着装修的富丽堂皇的汤池,楼阁雕花精美雅致,地上铺满光滑的鹅卵石而搭成小道,走在上面,脚底不大不小的触感很是舒缓精神。
越是走近,越是能看见冒着腾腾热气的汤池,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隐隐能嗅到奶香与花香,沁人心脾,诱人沉醉。
走进汤池内,满池都是浓郁的奶香,白色细腻的牛奶上方细细碎碎地铺着玫瑰花瓣,在热气的蒸腾之下,祁棠刚才的倦意早已褪去。
时刻注意着祁棠表情的孙妍见自家殿下露出满意的表情,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