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滴水滴进油锅,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顿时混乱起来。
惊慌失措的人们你推我搡,生怕跑慢一步成了前排肉盾。
先心病患者不宜剧烈运动,因此林岁无论做什么都是慢吞吞的。
哪怕这种需要逃命的时刻,她也愣是比别人慢半拍,等再想跑时,已经被挤得没法动了。
为免被绊倒造成踩踏事故,她只能扶着行李箱,尽力稳住身形。
人群很快散开,林岁得以看清店里的情况。
只见一个满身鲜血的少年举着一把带血的菜刀,一路追着人跑出来。
四处奔逃的人群越发慌乱,尖叫声不断。
少年眼疾手快拽住一男人的胳膊,菜刀眼看要砍他头上。
“啊——”
惊叫声更大了,男人吓得眼泪鼻涕横流:“别杀我,别杀我……”
许是求饶起了作用,少年还真停下了。
他饶有趣味地欣赏着男人凄惨的模样,眼里有不可抑制的兴奋。
又看看周围那一张张惊恐万状的脸,他忽然扔了刀,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好玩,太好玩了!”
像被按下暂停键,突如其来的轻狂笑声让众人浑身僵硬。
男人赶紧趁机连滚带爬,跑出老远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与周遭的人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啊哈哈哈哈……”
少年还在捂着肚子笑得夸张又肆意,直到一瓶水忍无可忍地从店里砸出来,正中他后脑勺。
“吵死了斯星燃,闭嘴!”
斯星燃疼得龇牙咧嘴,转头就想骂回去,目光却一下定住了。
在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店门口只剩他一个的情况下,就在他侧后方站着的林岁异常显眼。
斯星燃一脸新奇,从头到脚、来来回回地将她打量个遍:“你不怕?”
女孩淡定得过分,他都忍不住怀疑刚才那些人是在配合他演出。
林岁想了想,点头:“怕。”
斯星燃不信:“你怕一个我看看。”
林岁定定看着他的脸,又垂眸扫了眼他身上的血,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斯星燃:“……”
林岁晕血,一晕就是大半个小时。
醒来时人在医院,罪魁祸首换了身干净的海绵宝宝t恤,坐在旁边不客气地翻她包。
“还真是个病秧子啊,带这么多药。”
林岁不能理解:“你没被拘留?”
虽然最后是虚惊一场,但程度已经相当恶劣,她不信没人报警。
不过问完她又理解了。
——小说世界,不讲逻辑。
更何况,他是斯星燃,一个喜欢玩炸弹的天才黑客,或许还是个愉悦犯。
从一开始的小打小闹,到入侵多国网络、铁路系统,兼具数十起特大型爆炸,轰动全球。
只是没想到,未来令人闻风丧胆的爆破狂,此时看着像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一头白金色卷发,琥珀色的瞳孔清澈明亮,像只涉世未深的小狐狸,恶劣与狡黠都是明晃晃的,一笑还会露出颗小虎牙来。
看人醒了,斯星燃两手往兜里一揣:“既然你没事,我先走了。”
他对脆弱的瓷娃娃不感兴趣,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回去别走中环线。”
突兀的一句话让斯星燃身形一顿。
他转过头,见女孩兀自整理背包,安安静静的,仿佛刚刚说话的不是她。
斯星燃耸耸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自然没把林岁的话放在心上,从医院到奶茶店,走中环线只要五分钟,傻子才绕路。
结果他真傻了。
刚上高架没两分钟,他就眼睁睁看着前方十几辆车连环追尾,战况之激烈,硬是让他一泡尿憋了足足五个小时。
斯星燃脸都绿了,又只觉得不可思议。
那丫头神了嘿,难不成还未卜先知?
要不是他离得还算远,恐怕也得被挤成夹心饼干。
等回到店里天已经黑透了,斯星燃一阵风似的卷进洗手间,开闸如泄洪。
山一样杵在收银台后的黎野头也不抬,等他出来才漠然开口:“新任务,参加综艺。”
“又是什么破任务?不去!”也不知道肾会不会憋出问题,斯星燃一脸烦躁。
他顺手黑进导演电脑,调出综艺名单瞄了眼,意外挑眉:“那疯子也要去?”
难怪老巫婆自己参加不算,还要拉他们陪葬。
名单划到底,又瞅见一张才刚见过的面孔,斯星燃的脸扭曲一瞬,又想起了憋尿的痛苦。
他盯着林岁的照片哼了一声:“我去。”
黎野面容冷峻,如实在“不去”的消息下又回复了一个“去”。
……
综艺首个探险地在邻省,嘉宾得先去那边集合,再一起乘坐大巴车前往目的地。
录制前一天,林岁便定了当晚的高铁,提前过去,省得早起了。
一上车,她就戴上U型枕,准备一觉睡到目的地,却听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她睁开眼,一个小姑娘迎面朝她走来。
小姑娘格外娇小,不过一米五,很适合去一趟冰雪大世界。身上一袭暗黑哥特风的洛丽塔,脸上的妆容同样暗黑,让那张萝莉脸显得更加精致立体。
与众不同的穿搭会引起侧目在所难免,小姑娘习以为常,一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径直坐到林岁旁边的空位上,而后朝着什么小幅度地招了招手。
下一秒,一只灰扑扑的小柴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乖巧地蹲坐在她脚边。
没人发现这只胆大妄为的狗子,林岁眼神微妙,也不打算管。
反正小东西咬不到人。
再戴上眼罩,林岁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她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几乎不怎么做梦。
可在这短暂的行程中,她又一次陷入虚幻的梦境。
梦里的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在她面前死去,而她无能为力,只能受着、痛着,痛得整颗心都在抽搐撕扯,像是也要死掉了。
以至于醒过来,她忘记了那些人的样子,却还始终被这种难言的痛楚支配,呼吸急促,久久缓不过神。
忽然,胳膊被轻轻碰了一下,一只白皙的小手伸过来,手心捏着一张干净的纸巾。
林岁怔怔瞧着手的主人。
小姑娘面朝前方,并不看她,只又把纸巾往她跟前递了递。
“谢谢……”
林岁下意识接过来,后知后觉地摸摸脸,才发现脸上濡湿一片,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胸腔也被牵扯出痉挛般的疼痛,她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翻找出药瓶。
事实上,镇痛类药物她已经很久不用了,但她习惯都带着。
也幸好带着,不然闹出人命,谁会相信她是被梦痛死的?
高铁缓缓进站,广播开始提醒乘客到站下车。
林岁慢慢收拾东西,不经意回眸,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直勾勾盯着她的眼。
似乎没料到她会看过来,小姑娘表情僵硬,嘴里突兀地蹦出一个字:“好?”
奇异的,林岁竟然听懂了,她是在问“你还好吗”。
林岁不禁勾起嘴角:“我没事,谢谢。”
小姑娘却没反应,起身顺着人流下车走了。
小柴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依然没人看到。
林岁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在高铁站外追上等车的小姑娘,林岁在她面无表情的注视下,递给她一张手写名片:“如果你想把它送走,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话间,她目光落在小柴犬上。
狗狗高昂着小脑袋,眼睛圆溜溜又亮晶晶的,正疯狂冲她摇尾巴,仿佛很高兴有人在看它。
又见小姑娘惊讶地瞪大了眼,林岁笑了笑,转身离开。
……
节目组集合点在市郊一栋别墅。
林岁到的时候,抖抖上的官方直播间已经开启。
她刚一下车,就被镜头怼到脸上。
顿时,直播间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