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榜?”李泌一下蹙紧眉头。
一直以来,李泌对王臣的感观都还是很不错的,在他看来,功劳像王臣这般高,能力像王臣这般出众,却始终没有不臣之心,实在很难得。
然而这次,王臣的提议让李泌感受到了被冒犯。
确切点说,是李泌觉得王臣的提议冒犯了道教。
事实就是,在宋朝之前还从来没有过皇帝敕封神仙的先例。
唐朝之前,凡人哪怕是皇帝,也只能是“尊”某某为神仙,比如张道陵尊老子为太上老君,比如百姓尊关羽为关圣帝君。
但敕封就是把神仙当成臣子。
这在李泌看来就是亵渎神仙。
一介凡人,何德何能敢敕封神仙?皇帝也不行。
“李师可是觉得,朕不配敕封道教的诸位先师?”李适道。
人生际遇的不同,使得这条世界线的李适跟另一条世界线的李适截然不同,无论心性意志、气魄胸襟还是政治手腕都截然不同,这个世界的李适完胜。
李适这句话一出,李泌顿时感到一股犹如实质的无形压力。
便是旁边的太上皇李豫也替李泌捏了一把汗,唯恐触怒李适招来杀身之祸。
随着年岁的渐长,尤其随着文治武功的积累,李适跟玄宗明皇帝越来越像,当然,是早年奋发图强的明皇帝,而非年老昏聩后的唐玄宗。
“不敢,老朽绝无此意。”李泌赶紧请罪,“圣人之文治武功直追玄宗明皇帝及太宗文皇帝,休说我道教一家之先师,便是敕封诸圣先贤甚至满天神佛,也是绰绰有余。”
“是吗?”李适淡然道,“既然李师都这么说了,朕回头就让礼部草拟封神榜。”
李适真要敕封各路神仙,不得不说,王臣的这一个提议又挠到了李适的痒痒肉。
有时候,李适是真怀疑王臣就是上天降下来辅佐他的谪仙,要不然跟他之间的配合为何会如此默契?而且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简直就是汉初三杰集于一身。
李泌却是面露苦涩之色,有心想要劝止,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李师,我却以为封神榜之议堪称奇策。”太上皇李豫第一次与白衣宰相李泌出现了分歧,也是第一次觉得王臣或许真是大唐忠臣。
因为封神榜之议,再加上在礼部设立宗教督导司,真能让宗教从祸乱之源变成协助朝廷治理天下的一大臂助。
见李豫、李适父子罕见的达成一致,李泌只能违心的说道:“老朽也觉得封神榜之议堪称千古奇策,只是觉得当下似没有必要。”
李适哂然一笑说:“至少在吐蕃必要。”
……
中原的道教、佛教其实早已经世俗化。
王臣现在提的宗教督导司还有封神榜,更多的是为了改造小乘佛教和苯教,更加确切点就就是小乘佛教,因为苯教现在已经式微。
华夏人做事,最讲究师出有名,王臣要改造小乘佛教亦然。
只不过,王臣并没有等候太久,因为大昭寺的上师居然主动请他前往观礼。
到了约定的日期,王臣、李晟、段秀实、郭曦、曹令忠等大都护或者节度使在一位喇嘛的引领下来到大昭寺,然后进入到一处广场。
只见这处广场中烛光摇曳旖旎,帷幄层层垂落,气氛暧昧。
王臣一眼嗅出了空气中的气味,一张脸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郭曦没闻出来,当即好奇的问:“师傅,不知此处是何所在?”
“回郭节帅话,此处乃是明台,明妃与上师双修灌顶之所在。”负责引导的喇嘛浑然不知大劫将至,兀自津津乐道的介绍。
这位喇嘛是真不觉得双修灌顶有何不妥。
小乘佛教不都是这样子?千百年来在天竺都是这么干的。
而且自从莲花生大士将小乘佛教引入吐蕃,双修灌顶秘法就很受吐蕃信徒欢迎,许多奴从甚至贵族都争相将女儿敬献给大昭寺等佛门寺院充为明妃。
尤其是像他们大昭寺这等圣地,可不是什么女子都肯收。
“明妃需年十二至十六岁之间,相貌端庄秀丽之处子才可以。”
喇嘛津津乐道:“……引上师之菩提水倾注入明妃体内,完成涅盘重生之过程,唯有圆满完成这一切之后,方为灌顶成功。”
“整个双修灌顶仪式需用到大量法器。”
“诸如金刚杵、嘎巴拉及肉莲花等等。”
“这其中又以肉莲花最为圣洁,最为难得。”
喇嘛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一脑门的自豪外加得瑟。
很显然,这个大喇嘛是把王臣、李晟、郭曦他们当成了跟吐蕃贵族一样的货色,认为大唐的贵族也会跟吐蕃贵族一样受他们蛊惑。
顿了顿,喇嘛接着说道:“肉莲花之所以最难得,也是因为需年十六以下处子,且需要受到七七四十九位金刚加持,十个明妃只有一两个能坚持到最后,且摘取肉莲花后,仅剩的这一两个明妃也将涅盘重生。”
这时候,郭曦问了一句:“何谓肉莲花?”
“即是此物。”大喇嘛献宝似的摘下了脖子上挂着的一串佛珠,再从整串佛珠中找出一粒别样的佛珠递到郭曦面前。
“甚?”郭曦顿时间变了脸色。
所谓的肉莲花,竟是女子下身?
广场逐渐安静,静至落针可闻。
喇嘛意识到了气氛不对,也下意识的停下不说。
再环顾四周时,喇嘛竟发现大唐的几位大都护、节度使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眼神中隐含着困惑与愤怒。
其中又以最年轻的那位安西大都护最为愤怒,简直两眼喷火。
在喇嘛忐忑不安的眼神注视下,王臣大步走到一处帷幄之前,一伸手猛的揭下,藏在帷幄后面的一处无遮无掩的静坛便立刻显露了出来。
静坛上正在上演的赫然就是上师给明妃的灌顶加持。
但只见,一个年逾古稀身体犹如枯树枝的老僧盘腿坐于台上。
一位顶多十二三岁、容貌秀丽的少女正背身坐在老僧的腿上,单薄的身体摆出一个难度极高的姿势,一边扭动,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