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幽蓝色的暗影,盘踞如雾沉沉的灰鸦,镶嵌在浑浊一片的天幕,压抑又沉重,似乎这天幕即将会塌陷,白日焰火,三千长明灯高展,缓缓地上升,盘旋,亮如白昼,犹如一条无边江河,大红色的花团锦簇,数不尽的涌到眼前,眼花缭乱,仿若刺穿了无尽黑暗。
风掠过,擦过树梢上的声音轻柔似无,灌入狭小的空间,如同婴孩般在凄厉哭泣,掀起辇车边沿轻软的鲛纱,如雾气般弥漫开来,紫炉香烟升起,花夭离低着头,提着一盏长明灯,披着斗篷扎在人潮人海当中,容颜被笼罩在阴影里,若隐若现,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地一颤,只露出一双冷清眸子。
“哎呀——”一声清晰的碰撞声,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小孩吃痛的呼声。
花夭离一怔,呆若木鸡般僵硬在原地,提着昏黄色的纸皮灯笼,微微颔首,便见一个羽族小孩圆鼓鼓的跌坐在地面,疼得龇牙咧嘴,手中却还攥着两串糖葫芦,先前就是他撞到了她,其中一串糖葫芦已有些化了,这样一撞,便无意间撞到了她身上,衣物便沾染上大片红色、黏糊糊的污渍。
“你没事吧?”花夭离抿了抿唇,又愣了愣,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微微低身,伸手准备去扶那小孩。
那小孩生得玉雪可爱,却是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手里的两串糖葫芦仍旧不肯放下,一把推开了她递过来的手,摆了摆手,故作老成道:“我母亲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从哪里跌倒的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我不用你扶。”
“那好吧。”花夭离瞥了他一眼,神情很淡定,顺势欲要收回了手。
“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那小孩却是急了,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花夭离的手,“呲溜”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死死地一把抱住她,昂起头,微咬唇瓣,眼眶里盛满了泫然欲泣的泪光,语气有些故作委屈,“撞掉我的糖葫芦也就罢了,居然一点道理都不讲,欺负小孩是不是!你不准走,我要跟我母亲说。”
花夭离沉默良久,眼神幽幽,淡定的拎起那片黏糊糊的衣角,又故作他先前的声音,莫名地假装有些委屈:“你这小孩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你先冲过来弄脏了我衣服,连一句对不起也不说。”
那小孩自知这样有失君子所为,说到底,先前也的确是因为他跑得太快,才撞到了花夭离,于是当即小脸一红,迟疑不定,终于松开她的大腿,沉默的低下头,欲言又止,也不知在嘟嚷些什么,突然缓缓抬头,皱着鼻子,将小手背在身后,抽了抽气,奶声奶气道:“对不起。”
花夭离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但只要一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变得手足无措,笨拙得可笑,本以为这小孩顽劣会很难缠,这下倒是她没想到。
半晌,她微微颔首,表情僵硬的伸出一只右手,揉了揉那孩子毛绒绒的头顶,又飞快地收回手,清咳了几声,不自然的偏过头,眼神胡乱瞥开,支支吾吾道:“算了。”
那孩子一怔,似乎并未想到眼前披着斗篷的怪人竟然这样好说话,旋即眯起眼睛,笑得开心:“我叫齐究,你叫什么?”
她心不在焉的答:“花夭离,桃之夭夭的夭,离别的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