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书愣了愣,表情似乎有些凝固,强装镇定,对上唐宗明被鲜血糊住的那双眼睛,手指紧攥住冰冷的石桌边沿,手背青筋暴起,旋即脸上才勉强地浮现出一丝扭曲而狰狞的微笑,病态般的凄凉,“这样,最好不过。”
两个人对持良久,僵持不下。
突然,水牢炼狱间大门被人从外踹开,措不及防,“哐当”一声,那扇生着铁锈的铁门扬起厚重的薄雪空气里散开白光乍现时的粼粼灰尘,狭小的空间瞬间因为来者迅速涌进寒冷刺骨的大风,占据了整个水牢炼狱,直吹得顶上那盏昏暗灯笼在风中凌乱,摇摇欲坠,仿若无力对抗其天命的枯草断茎,迎风飘翻,烛油如泪泣。
披着盔甲的俊美男子,满身皆是阳刚之气,提着一盏明灯,风声猛烈,他来势汹汹,身后似是飘扬着大雪,细看之,才发觉是山崖上蒲公英的飞絮,大团的洁白无瑕,俊美将军冷眉横竖,胸腔处微微起伏,似是在急促地喘息,眉间沾染着风尘,像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四周打望,最终将视线定在被捆绑着,遍体鳞伤的少年公子。
宋寒书瞥了来者一眼,身姿修长如青松,满身灼灼浮华,立于世间黑暗中,烛光摇曳,半明半灭,他不着痕迹的将“血炼砂”藏在袖口深处,疏离又冷淡,道:“不知今日刮了什么大风,竟让素来厌恶水牢炼狱间的铜确将军大驾光临,倒真叫人有些吃惊。”
“我是来提一个罪人面见陛下的。”铜确提着那盏明灯,迎面走来,与宋寒书擦肩而过时,颇为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笑道:“我记得,你的官职低于我三等,刚刚似乎没有对我行礼吧。”
他素来最是看不惯的人,便是宋寒书。
平时里铜确懒得理会他,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身上的火气会那么大,就像是吃了炸药,虽不明显,可宋寒书还是看出铜确十分不高兴,他是最不屑于那些繁文缛节的人,按理说不会突然刁难别人。
宋寒书毫不惊慌,似乎早已司空见惯这种把戏,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故作无力的抬起一只手,捂住鼻腔咳了咳,咳得很是刻意又撕心裂肺,又慢条斯理拿出一块方巾,擦了擦嘴角莫须有的痕迹,下巴瘦削,脸色苍白,半晌,才抬起眼,眼底却没有半分诚恳,满是敷衍了事,或是云淡风轻。
“陛下宅心仁厚,怜惜我这个半残之身,特意与我说过,若是身子不好,就无需和任何人行礼,只要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即可,铜确将军即使权势滔天,但也总该听一听陛下的话,如若不然,很容易让别人误会,将军的权威可比陛下的还要大。”
“宋寒书,你近些年头可是越发猖狂,怎么?你这莫不是在拿陛下来压我?”铜确习武之人虽然愚笨了些,却也听出他话里有话,冷冷一笑,“你可莫要忘了,我与陛下是最好的兄弟,我为人处事该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话,你这伎俩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对于陛下来说,更没有任何用处。”
宋寒书淡笑回答:“有没有用处,可不是将军你一人说的算。我只是觉得,无论是陛下,还是你,应该都不希望在这个时候会出一些流言蜚语。你比我还要大上几岁,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铜确将军多少还是低调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