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拳,平静地看着寒戏城,眉目紧锁,目光却很清亮,略有几分感激,却被刻意隐藏住情绪,十分不明显,半晌,正色道:“前辈,你既然不愿看见我,那我便告辞了,你的女儿我救不了,我也很对不起你,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飞鸽传书一封,我定会竭尽所能,替你达成。”
前方,一座寒峰自立的山崖,刀锋如利,犹如由上往下被人一掌斜劈成三顶瘦小伶仃又可怜的山峰,斜斜地拽出山风之外,山色空蒙又显黛色,青色连绵复重雨,寒戏城的身影被环山包在其中,渺小又卑微,她却倔强地挺直腰身,似在说完这句话的那刻起,便有一种超凡脱俗般的遥远无期。
“前辈,我真的该告辞了。”
花夭离乌黑的眼眸里沉浸着枝叶投射下的碎光绿影,流光溢彩,睫毛很长,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轻轻地颤抖,浅淡眉目如同江南烟雨,抿唇微笑时,似有一颗不大明显的糯白虎牙,若隐若现,让人一看就觉得很舒服,“我花夭离,能得到你和陵光的施救,是我的运气好,我很庆幸在我生命垂危时,遇见的人是前辈。”
寒戏城一怔,似乎是没能料想到花夭离会这样说,清咳两声,神情颇有些不太自然,伸出两根手指摸了摸鼻梁,偏开头,声音沙哑,“我也实在算不上救你一命,还是要归功于陵光,我只是个凡人,哪里会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复而,他又道:“世事这样难料,花夭离,你若真想为我做些什么,那你便记着,我女儿耳后有一颗红痣,若是以后你碰见这样的姑娘,无论是不是我女儿,还请你务必带她见我一面,也算是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好,我答应你。”花夭离抿唇笑了,答应得很是干脆。
她笑起来时有难得的稚气未脱,身上总算是少了几分杀人的戾气,眉目一弯犹如一轮明月东悬高空,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吃了一罐子的蜜饯,很难让人看了会不喜欢,容颜叠现重影间,他似乎是有那么一瞬间,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故人。
陵光。
陵光这个人真的很少笑,也很少开心,性子凉薄,就算是对着别人笑,他也能看得出来是刻意,或是很疏离的笑,极浅,极短暂,下一秒就会转瞬即逝,犹如昙花一现,不复存在,有时他都很怀疑陵光先前是不是真的笑过,又或是他那一瞬间的错觉,面对楚辞时也是极温柔的微笑,很少会发自内心的对一个人笑。
印象中他想破了脑袋,也只记得陵光笑过一次,那次也是笑得最好看的一次。
楚辞少帝为了哄他开心,不顾仪态和诸臣的弹劾上奏,冬天雪地,穿着红狐披风,攀到宫墙亲自摘了一枝海棠花送予他,他有些受宠若惊,气息不稳,低着头接过那枝海棠花,捧在怀里,眼睛亮亮的,难得一见的抿唇笑了,耳垂微红,也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和花夭离此刻的笑,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