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他便丢了年少时那颗星，执着了一生，彻底地疯了，于心底暗暗发誓，只要能和初雎在一起，他就一定要找到世间的长生不老之术，苟活百年、千年、万年，等到海枯石烂，也要等到和初雎相聚的那一刻，任何人都不能阻拦他们在一起，哪怕是神佛，也不行。
城墙上方雾气腾腾，凝结了一层脆弱的薄冰，褚启深呼出一口冷气，思绪万千，眉头不展，容颜坚毅，却终究还是免不了遍布岁月沧桑的几分痕迹，五官生得极好，那双饱含着身为帝王太多无奈的凤眸此刻掠过一丝复杂，宛如雪夜里最清透的琉璃珠子，乌黑，死寂。
“微老将军，你过一段时间就带着妻女们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吧。”他微笑，语气间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情绪，前俯身形，三千青丝于后背如流水般散开，浑身散发出寒气，眸光危险，犹如一条蛰伏于暗处的毒蛇，一字一句，入骨凉薄，“朕，不太想看见你。”
褚启这个人他年少时很是争强好胜，到了中年更是如此，近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绝不会容忍有谁战败，战败者只有死路一条，这是他定下的规矩，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人在没有后路的情况下才能战无不胜。
输了，也只能是生死由天，命比纸薄，赢了，自然是加官进爵，赏赐钱财，在南明这位帝王的统治下，战场不局限于是一场棋局，更像是一场生死赌局，身在战场的战士们皆是亡命赌徒。
“陛下。”微老将军已知命不久矣，整个人犹如杜鹃啼血般悲哀的唤了一声，泫然泪下，脸色大变，唇瓣发白，因为年老体衰，又经历了一场恶战，身体抑制不住的晃了晃，无比惶恐的又要跪下。
他还有话要说，他还有一个女儿，尚在闺阁，名唤微沉吟，他还没有亲眼看她出嫁，他虽是一介武夫，替南明征战沙场，本该置生死和钱财于身外，钱财权利他都可以不顾，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他的妻女。
没有了他，还不知以后会不会他那些兄嫂们会不会刁难、欺负他的妻女，那些仇家刺客会不会因为记恨他，便去找他的妻女寻仇，失去他和南明的庇护，他的女儿以后若是嫁做人妇，在婆家受了欺负，有没有人会给他的沉吟撑腰。
他的发妻本是农家的千金小姐，名唤叶荆，性子胆小内向，早年时一意孤行，非要跟着他征战沙场，从他只是一介小兵到将军时就跟着他，不离不弃，生来体弱多病，受不得一丁点的气，他死了，她又该怎么办。
他年数已高，实在不敢再继续多想。
“够了，微老将军。”
褚启转身，眉头微皱，语气很淡，打断了微老将军接下来要说的那些话，又眯了眯狭长的凤眼，里内波光流转着无尽杀意，冷笑一声，着重的压低了语气，“念你为南明征战沙场多年，你的妻女我会妥善安排，你一介武夫半截身子都要入黄土了，可不要不识抬举，连累了你的夫人和你那位千金。”
他褚启的规矩，从来不敢有人会破。
“陛下……”微老将军脸色苍白，一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整个人颓废似的瘫软在地，满脸绝望和无奈，浑浊的双眼缓缓地流下一滴眼泪，半晌，他起身半跪于地，双手颤抖，最后作了一个君臣礼，悲哀闭眼，字字泣血，“臣，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