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肯愿意回来了。”
陵光抚摸上花夭离的脸颊,惨淡一笑,他这一笑倒带着一种绝望和悲哀,犹如盛开在悬崖绝壁上的一朵西施花,花叶落地时脱皮化素白,盛极绽放时耀眼如朝霞,衰极败落时素白如月光,西施花,这种花向来命苦,所以修炼成妖的花妖结局都是不得善终,极苦的命格。
“原来,薄情如你,也会有半分怜惜过我么。”
他扯出一抹笑容,对着疯狂的花夭离,像是在对一个相识多年的故人,一个极喜欢又令他难过的人,心分明已经碎成一片片,又被眼前的人一脚踩进泥土里,还要笑着问道:“我现在是不是该感到高兴了……”
“我笑不出来。”
陵光只落下这句话,低头时突然变得沉默,他恰好整个人就站在那片阴影里,纤长的羽睫垂下,水光般的潋滟,投射在脸上一片黑色鸦羽,遮掩着他眼眸深处的情绪,皱着眉头,唇瓣微启,近乎胆颤的说,“你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从来不与我说,每次都一声不吭的丢下我……”
“你不该来的。”花夭离苍白的唇瓣颤了一下,手腕处有五条深黑色玄铁打造而成的枷锁铁链,浊气缭绕,身形轻微一动,铁链哗啦作响,她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青衣神君,神情冷漠,眼底复杂,千百万年的分离,这一次再相见,他们已经远隔了九万年之久。
神族没有放过她,还在拼命地折磨她的意志,她同样的没有放下,他也没有放下她,找了她九万年,是来履行诺言,渡她回家的,他没有像那些世人一样劝她回头,劝她放下仇恨,而是千百年都在护着她,从未说过一句她做错了。
她拼尽全力,神魂不灭,本是怨念缠身,渴求能颠覆神族,但,埋藏在心底里,不为人知的一个秘密,其实就是她想再见那个人一面,到了后来,神力一天天的衰竭,她原以为,自己最后的愿望便是覆灭神族。
然而并不是。
她最后的愿望,是想在临死之前,再见那个青衣神君最后一面,神族也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他耗损寿命,神魂不灭,一个人走遍了大千世界,熟悉到天眼之中所有的一草一木都知晓,只求能见她一面。
世人们都爱说花言巧语,轻易许下各种海誓山盟,在言行举止上却显得浅薄,他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喜欢,唯一的一句诺言,也只是一句“带她回家”,可从始至终,一言一行都在表达着自己至死般浓烈的爱意,他每一世都在竭力尽能的带她回家。
就像是飞蛾扑火,分明知道眼前的火团吞没他的身体,燃烧他的性命,可他却每一次都义无反顾的跌入火团,为她生,为她死。
有时候,她真想问问眼前这个人。
后悔吗。
每一世都为了她惨无人道,极致痛苦的死亡,你可曾有过半分退缩的念头?
可曾有过半分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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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每一世的你性格都不一样,是和神族的扶离守墓人是不一样的,她们并不是你,可我偏生不信,我倒觉得,每一世的你都有不同的性格,这些性格相互融合一体,才是真正的阿离。”
陵光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青衣被狂风卷乱,拉得笔直,轻垂眼帘,他缓慢地伸出一只手,落到花夭离的脸颊,冰冷的虚无,修长的五指却是穿透过了脸颊,脸颊处的那一块肌肤化作银色流萤,如雨花瓷片般飘散在空气里。
“我很庆幸,我是这世上第一个见到阿离真正性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