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蛛丝一般的箭弦被一剑拦腰挑断,白纱轻柔的拂过一袭青衣公子的脸颊,赤蚀言垂着眼帘攥着残损的银弓箭,呼吸紊乱,一言不发的抿着唇,静静的站立于步辇边沿。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将指甲掐入掌心,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蔓延着几条狰狞的青筋,浑身不可察觉的颤抖着,闭着双眼,浅浅的倒吸一口气,复而再抬眼间,脸上挂满了阴冷的笑意。
“长仲王这是什么意思?”他转身步步接近段臣旭,冷笑着紧盯着段臣旭手中的长剑,似乎是恍然大悟,又或是气愤填膺,“我当长仲王是真的想见识一下我的箭术,竟是没想到临到最后关头,长仲王倒是为了这银发女子砍断我的箭弦,这下我可全明白了,长仲王这是在——”
赤蚀言拉长了声线,逼近于段臣旭的面前,潋滟的桃花眼眯出一条危险的弧度,眼尾轻轻上挑着将余光瞥向段臣旭故作镇定的面容,破损的银弓箭抵压在他的肩侧,才将余话说完,“这是在试探这银发女子可是与我相识啊。”
段臣旭偏开头,静静的站定于赤蚀言的面前,挥手扫退下几名随从,故作镇定的昂起头来,语调深沉笑道:“将话说得这般难听,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岳父大人?”
长仲王段臣旭明面上赈灾济粮,对其东陵百姓和蔼可亲,在坊间呼声极高,实则对东陵皇位野心勃勃,整整八年时间内不费吹灰之力便替东陵收腹温川一带,其心计忍耐而非常人可比。
民间皆传,段臣有一千金,名唤叶卿卿,姿容中等,生下来便是个不会说话的病美人,一派温婉贤淑,段臣旭年少时爱极了妻,妻难产毙命,而这独女叶卿卿便是他的掌上明珠,可谓是倍受宠爱。
偏生赤蚀言谋反不到半月有余,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段府千金叶卿卿便铁了心的要嫁于赤蚀言,赤蚀言对其亦有意,郎才女貌,奈何长仲王千百种不愿,最终亦没了法子,只得作罢。
长仲王谋划一生棋局,待爱女叶卿卿出嫁,率领一众亲信门客与赤蚀言勾结谋反,一路势如破竹,兵临城下。
赤蚀言从未想到过段臣旭会以岳父大人这名讳欲来压他一头,果然是个厚脸皮的老狐狸,铁证如山硬是不招,拿所谓岳父大人之名来搪塞于他,无所不用其极。
赤蚀言敛起冷然的笑意,语气不由威严几分,道:“岳父大人这一剑恰恰证明对女婿的不信任,这女子你要我杀的,这箭你叫我射的,岳父大人这般指责于我,又这般看不惯于我,不知是何用意。”
段臣旭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苍白的五指紧攥着棋盘边角,力道几乎欲要将棋盘捏得粉碎,阴沉着脸低下头,道:“并无用意,不过是看这女子颇有胆识,想收她为我门客,后悔不想杀她罢了。”
“长仲王这下子可算是说出心里话来了。”
赤蚀言轻轻的嗤笑一声,挪开断弦弓箭,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袖摆的纹案,突然伸起右手,段臣旭稳住身形,脚步却还是退后一步,赤蚀言含笑着垂下冰凉的手,只是放在他的肩膀扫了扫。
“长仲王莫要怕。”赤蚀言轻扫过段臣旭肩膀衣物,似乎真的有什么肮脏的东西在肩侧衣物里,低着眉头固执的用手扫了扫,手劲紧握住肩膀,缓缓收紧,目光幽深。
“我啊,是不会害长仲王的,你放心。”
满脸温和笑意,赤蚀言就像是只藏于暗夜里的野兽,待敌人放松警惕,便会扑上来用利齿咬断喉咙,“还有,长仲王早该这样说,女婿照办便是,既然是岳父的门客,女婿定会好生安置她,我们亲如一家,何必如此生分。”
赤蚀言拉扯着那条细长箭弦,将箭弦缭绕于指尖,抬手间将那柄弓箭丢于棋盘,棋盘被其打翻,行列错杂的棋盘布局,黑白棋子四溅开来,散落一地碎珠。
段臣旭铁青着脸,僵硬的扯出一抹笑意,言不由衷道:“如此这般便先谢过言公子了。”
赤蚀言不予理会,转身间嘴角笑意垮下,桃花眼低垂着纤长的羽睫,深深的掩盖着阴郁之气,低声吩咐几句,一道残影飞掠而落定于黄沙里,背起那银发女子脚踏黄沙飞扬离去。
“这女子本事倒是挺大,长仲王既然这般喜欢她,我定会派最好的医者治好她,让她成为你最好的杀手。”赤蚀言淡淡开口,目光深远,凝视着远方一片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