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隐在郑植面前毫不掩饰的发泄着内心的疑惑和不满。
听到最后,郑植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
“奴才不敢妄议天家私事,但是奴才知道,大燕的江山是太祖、太宗带领一些出身贫贱的平头百姓一寸一寸打下来的。”
“太祖皇帝驱逐戎狄,奠定大燕之基业,太宗皇帝继承太祖之志,肃清江南,一统天下。”
“二者皆济世救民之君。”
高隐微微点头,挑眉说道:
“对,你说的对。”
“皇考与我大哥皆是明君雄主,可是高策呢?”
“他从小就不学无术,生性惫懒,更是沉溺于声色犬马,他有什么资格继承皇位。”
“你们都这么看重他,不就是因为他是太祖爷的嫡长孙么!”
“抛开他的出身,他还有什么?!”
郑植淡淡的说道:
“殿下此言,奴才实在不敢恭维!”
“你说当今天子生性惫懒,做事荒唐,可陛下所作所为,有哪件事真正的违背了国法礼制?!”
“您说当今天子不学无术,整日沉浸于声色犬马,可当今天子平江州,破上都,查科举,选贤任能,明辨是非,文治武功,何处不足以称道?!”
“宁王殿下,请您扪心自问,当今陛下真的没有资格继承帝位么?!”
“还是因为您的野心勃勃,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呢?!”
高隐神色晦暗不定,他不得不承认郑植的话是对的,可他同样不愿意承认高策比自己强。
所以他咬着牙说道:
“那是因为太祖爷从来没有给过我表现的机会,我不比他差!”
郑植微微颔首,看向一旁的宁王妃完颜魅,淡然说道:
“当今天子无论何时,至少没有想过与北夏合作!”
高隐自然知道郑植所言何意,只能为自己辩解道:
“我从未想过背叛大燕。”
郑植冷笑一声,反问道:
“真的么?!”
“你为了和北夏合作,难道没有答应过他们什么?!”
“是割让燕云十六州,还是割让整个中原啊?!”
听到这句话,高隐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郑植继续说道:
“太祖爷历经艰辛方才将戎狄赶出了中原,您为了皇位却要把他们再度放进来。”
“你这般行径,又怎称得上是太祖爷的子孙?”
“你这般作为,与伪晋皇帝刘敬堂有何两样?!”
伪晋皇帝刘敬堂在中原人心中口碑极差,为了皇位权势向戎狄部族割让了燕云十六州,简直可以用无耻二字来形容。
更重要的是,他登临皇位后没有任何作为,不但没有从戎狄部族手中收回燕云十六州,反而是欺压百姓,纵情享乐,这让后世之人更加不待见他。
太宗有过渭水之耻,可没用几年人家就找回了场子。武帝有马邑之失,可人家知败而后勇,几年后也找回了场子。
当皇帝一时失败可以,但不能一直失败,最重要的是,最后一次一定不能失败。
郑植拿刘敬堂与高隐相提并论,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高隐指着郑植,浑身忍不住的颤抖,继而羞愤的说道:
“你……你怎敢如此辱我!”
“我从未想过割让大燕的土地给北夏,我从未想过背叛大燕,背叛太祖皇帝打下来的江山!”
郑植看向一旁完颜魅,轻声问道:
“真的没有么?”
此时的完颜魅面无表情,眼睛之中满是寂然。
可高隐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只是一味的替自己辩解道: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背叛大燕!”
“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听到这句话,完颜魅的脸色更加苍白。
郑植微微点头,轻声说道:
“好!”
“奴才信殿下!”
高隐声音颤抖的说道:
“高策派你来不就是要用你手中的白绫取我性命么?!”
“何须如此多的废话。”
说到这里,他伸着脖子,厉声说道:
“来吧!”
“走上这条路,老子不怕死!”
郑植微微摇头,没有理会他,而是捧着白绫走到完颜魅面前,沉声说道:
“奉陛下旨意,宁庶人之妻完颜魅,组织暗探,暗中勾结漠北戎狄,危害大燕百姓,谋逆犯上,证据确凿,念及其远嫁至此,宽宥处置,赐白绫,留全尸!”
听到这句话,高隐一下子懵了,他以为郑植过来是要他的命的,没想到是要取完颜魅的命。
他虽然不爱完颜魅,可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这个傻姑娘对自己言听计从,他渐渐的把完颜魅当成了自己的妻子。
他知道自己谋反难逃一死,但是他不想连累完颜魅。
宋王谋逆,太祖皇帝只是囚禁了他,也没有牵连宋王妃。
有此先例在,他以为高策不会为难完颜魅。
但是他忘了,宋王妃本人没有参与宋王谋逆之事,这也是宋王故意保全的缘故。
完颜魅可不一样,她可是全程参与了宁王谋逆之事。
高隐拉着郑植的胳膊,厉声说道:
“怎会如此?!”
“谋逆之事乃我一人所为,何故连累王妃!”
“高策连一个女人都容不下么?!”
郑植瞥了一眼高隐,沉声回道:
“宁王殿下所言,您自己信么?!”
这时,在房外看守的守卫走了进来,郑植命守卫控制住高隐,而他捧着白绫,静静地站在完颜魅面前。
完颜魅微微一笑,伸出手轻抚白绫,淡声说道:
“真没想到,高策居然送我一个体面。”
“我还以为会死无全尸呢。”
高隐撕心裂肺的喊道:
“魅儿,不要!”
“郑植,要杀杀我,别碰王妃!”
完颜魅看着郑植,坦然说道:
“郑公公,我能最后和高隐说两句话么?”
郑植点了点头,闪开一条道说道:
“王妃请便。”
完颜魅走到高隐身前,俯下身子,轻声耳语道:
“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你心中的那个女人是邓鸢,对不对?!”
“我爱你,也恨你!”
“下辈子,我不想再遇见你!”
高隐一边哭,一边喊道:
“不……不!”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你听我解释!”
完颜魅和高隐说完这些话,便不再理会他,而是缓缓走到郑植身边,拿起白绫甩到房梁上,然后摆好凳子,自己站在凳子上。
这熟练的行为动作好像已经在心里演示的无数遍。
直到她两腿一蹬,脚下的板凳随之倒在地上。
一阵既短暂又漫长的痛苦过后,这位戎狄美人便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