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伯卿从没想过他与神皇帝姬的姻盟会这么好除。
或许,是他将这件事想得太困难了?
赐婚这件事峰回路转,几经波折。
曾经以为在庄辰殊那里,已成死路。
谁知子慕予横空出世。
原以为错有错着,自己运气不是太差,谁知子慕予明确拒绝并表示对自己无意。
那时,他将婚书藏得除了自己,谁也找不到。
就怕子慕予从哪里听见婚书的事,直接上门找他索要,并取之损毁。
谁知又生波折,真正的神皇帝姬还另有其人。
自半年前,他见过庄琬瑢一面,便做出了决定。
必须想办法毁了婚书,毁了这桩姻盟。
为此,他做出了详尽的计划。
每一步,都经过反复推敲和斟酌,并在脑中演练无数次。
当初他为庄琬瑢固守元神,却不是为了庄琬瑢,而是为了他自己。
若庄琬瑢变得太弱,太有挫败感,他是真怕庄琬瑢会把一切助力当救命稻草,比如他,比如皇师府。
他治病有成效的事,在他的命令下没漏出半点风声。
庄琬瑢打听到的关于他的消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有些是事实,有些是他故意放出去的。
从见到庄琬瑢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庄琬瑢虽然比庄辰殊强一些,但是她们的性格中存在某种共性。
就是她们都对平凡、弱小的人和物毫无耐心和善意。
只要他表现得足够平凡和弱小,他就一定会被庄琬瑢丢弃。
他是如此确信这一点。
可他从没想过,事情会进展得这么快,这么顺利!
他今晚只是心血来潮,突然很想见见子慕予。
谁知才刚靠近,便发现了庄琬瑢。
他在天上,将庄琬瑢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是夜晚,虽然她半个额头被黑伞遮住。
他看得是那么仔细,忘记隐藏气息,然后被林心发现了。
接着就是后面发生的一切。
一个侍从死了。
庄琬瑢不说没有半点痛惜之色,连他故意说林心是一只大鸟,庄琬瑢都没有任何为之反驳之言,似乎这个人死不足惜。
娄伯卿当即心意一动。
他其实脸皮薄,也不擅长演戏。
若是在白天,庄琬瑢未必看不出端倪。
偏偏是雨夜。
偏偏前有丰俊朗和子慕予他们一场剑舞乱其心,后有林心死亡惊其神,接着他突然出现。
一切的一切,太巧合了。
所以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娄伯卿发现,自从他认识子慕予后,运气一直都不差。
“你刚才……在跟我演戏?”庄琬瑢气极,语音尾调上扬而变得有些尖利,“林心果然是被你所杀?”
她之所以在乎这件事,并不是因为林心,更不是想着以后要为之报仇。
她只是想确认娄伯卿的能力。
想着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才能不惹恼对方,以保全自己。
娄伯卿没再笑,收起笑容的脸寒冷彻骨。
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刚才林心发现天上有人时,她就是这种感觉。
被俯视的感觉。
娄伯卿转身看向罗浮洞弟子入住的茅草屋:“庄琬瑢,你是不是喜欢上丰俊朗了?”
庄琬瑢一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再胡说八道,我……我……”
她能说出什么威胁之言呢?
如今她知道林心肯定是被娄伯卿杀的了。
敌我本事已经在她心中经过一番较量。
现在她元神尚未完全修复,虽能用羽鸿步逃命,却没有「夺运」之能。
可她为何要逃。
对方大费周章,应该就是为了毁了这一纸婚书。
庄琬瑢想到此处,心里稍定。
娄伯卿突然轻轻一笑,好像刚才脸上的寒霜只是错觉:“你就算承认了又何妨呢。这桩婚事,本就是罔顾你我意愿之事,解除后你我嫁娶各自自由。你若有了喜欢之人,我该道一声恭喜。”
这话说得虽然有理。
可是庄琬瑢很不爽。
本来事情的走向,是她单方面不喜欢对方,单方面解除的婚约。
而不是现在这样,对方对她根本不感兴趣。
这对庄琬瑢来讲,太侮辱人了。
娄伯卿却不理会她怎么想,负手而立。
“你知道吗?你与丰俊朗,有命定之缘。可是,有这份婚书在,你们的缘分,做不了数。现在好了,婚书已毁。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你该感谢我。”
庄琬瑢神色一震,双眼微眯:“命定之缘?什么意思?”
“有人给你和丰俊朗牵了情丝。”娄伯卿说着,嘴角忍不住轻轻挑起。
庄琬瑢暗暗一思忖,便想到某些不对劲来:“你是说,子……公孙日月?”
娄伯卿耸耸肩。
庄琬瑢勃然大怒。
子明,你怎么敢!
竟把我当成了你情感游戏的傀儡!
“他到底有些私心,想保下自己这点唯一的血亲。我想,他的本意应该不是让你们成为一对,只是想让你在以后对付子慕予的时候,对丰俊朗多些不忍之心而已。”娄伯卿道。
庄琬瑢神色明暗不定,多种情绪在脸上激烈冲突。
“怎么断了这根情丝?!”她问。
娄伯卿直直看过来,似乎庄琬瑢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却一切又在情理之中,所以他并不感到愕然,只是脸上微有哂意:“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公孙日月。”
庄琬瑢琥珀色的双眸微颤。
杀了子明,她就不用受这份缘的束缚。
杀了子明,子慕予的「噬魂墙」便失去效果,以后对付子慕予的时候就不再会束手束脚。
可是转念一想。
子明现在依然是她最大的助力。
更重要的一点是,子明是她日后证明自己身份的最重要的证人。
当思绪回还,庄琬瑢倏然警惕:“你想挑拨我与义父之间的关系?是何居心!”
娄伯卿冷笑一声:“信不信随你。”
庄琬瑢刚想问问:你就那么肯定,毁了这桩婚事不会后悔吗?
可是娄伯卿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竟带着杨义、杨升径直消失了。
跟出现时一般突然。
蓑衣上的雨滴骤然坠落。
脚下踩着的水滩忽然溅起。
沈天锦的发丝垂落,神色依然惊慌,拖着庄琬瑢就要继续往前走。
正愣愣地生了满肚子气的庄琬瑢对着沈天锦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恨声道:“贱畜,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