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慕予以为,刚才这么霸气先声夺人和如此漂亮的一剑后,会有仙风道骨、白衣飘逸的仙人从天而降。
高手向来都是这般出场的。
要气质,也要逼格。
也确实有人从天而降。
可不是白衣飘飘,更谈不上仙风道骨。
子慕予怀疑头顶那片晦暗不是将要下雨的阴天之兆,而是这个人带来的气机。
这个人看着应该蛮老了,头上银丝乱如蓬草还有泥点,仔细看似乎像是虫蚁泥洞留下的痕迹,身上衣物全是虫噬破口,光着脚,全身灰扑扑暗哑无光。
不像仙人。
可也不像乞丐。
倒像破庙里那些虫蛀的佛像突然醒来。
留下了他龟息时万物在他身上经过的印记。
空气中,飘散着股檀香气息。
原来他就是罗浮洞洞主齐高业。
齐高业目光如炬,盯着齐浪:“孩子,你父母姓甚名谁?”
齐浪心生警惕,虽然对方出手便杀了害死爷爷的凶手,但到底是罗浮洞洞主,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已杀了自己的弟子,谁知以后会不会报复?
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父母死了,爷爷死了,九族里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对方报复又能报哪里去?他这次来罗浮洞要公道,本就存了必死之心,不怕死。
于是齐浪把脖子一梗:“我父亲叫齐经亦,我母亲,齐昭。”
齐高业猛地眼一闭,似要隐藏某些复杂的情绪,袖口微微颤动。
良久,他才霍然睁眼,炯炯地望着齐浪:“罗浮洞即将举行大比,你想不想来这里学学本事呢?”
齐浪本想直接拒绝的,在他看来,能培养出杀人凶手这种弟子的地方糟糕透了,可是爷爷生前就是想让他来罗浮洞学保护自己的本领,如果拒绝,爷爷知道了会不会难过、担心呢?
齐浪看向子慕予,问:“我该来吗?”
子慕予有些懵,指着自己下巴:“你问我?”
“你帮我问我爷爷啊。你不是能看见我爷爷吗?”齐浪急道。
他当真了。
这种或许会影响人生的选择,子慕予才不会头铁为别人做主。
“他让你自己做决定。”子慕予摸了摸鼻子道。
齐浪低头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毅然对齐高业道:“我会来的,但是我需要先回去,让我爷爷入土为安。他肯定是因为没入土,魂魄才荡到这里来了。”说完,又是一阵伤心。
“大比在三天后,莫要错过。”齐高业道。
齐浪点点头,拿起菜刀,四处看了看,哽咽道:“老头,跟着我,我带你回家啦。”
他走了两步,又望着子慕予:“他跟来了吗?”
子慕予拂拂手:“去吧,他就在你身后。”
齐浪这才放心离去,一路上自言自语,应该是在跟以为存在的「齐信」魂魄在做告别。
齐高业看齐浪走远,才回头,目光凛凛射向子慕予:“傀附术?你师父是谁?”
子慕予很平静地与之对视:“我没有师父。”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试不出来了?”齐高业忽然腾空而起,挥掌朝子慕予拍来。
子慕予掠地急退,身后的「君阳」出匣,刹那变成长戟,急射齐高业。
齐高业猛然缩手于背,翻身跃起,试图避过「君阳」袭击,结果感到腿上一阵剧痛。
子慕予没留意后方脚下,「扑通」,整个人落入湖中。
此湖奇诡,并无浅滩,入水便脚不着地。子慕予游着试图靠岸,脚下却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住,迅速拖往湖心!
“弟弟!”
“慕予!”
古元卓和丰俊朗俱是大惊。
刚才齐高业出手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古元卓和丰俊朗都不会水,毅然决然回身扑向齐高业,打算「擒贼擒王」。
“慢着!”齐高业躲避君阳分身乏术,颇有些气喘地问,“你们叫他慕予,难道他就是子慕予?”他看着越战越凌厉的长戟,血色渐褪眼睛却骤然迸发惊人的亮光,“君阳?!”
尖锐的破空厉啸骤然响起,迅箭突至,一箭射穿湖中掠起的鲛尾。
几乎同时,子慕予一掌拍碎鲛头,整个人从水里如鲤跃出,身形如影,疾走于水面之上!
这种行走与仙人行走不同。
仙人行走,充分运用天地之气、轻盈自身,踏水而过,水受力甚小。
但子慕予这种走法不同,靠的是可怖的高速,拍打在水上,水根本来不及凹陷下去,人已经过去了,那些相对迟缓的水花在她身后溅起一片。
“羽鸿步!”
“道德踪!”
两道低不可闻的声音分别从两处响起。
一道,出自齐高业,他怔愣之际,「君阳」掠来,差点要了他的命。
另一道,出自刚才射箭之人,骑在马上的娄伯卿。
刚才一箭,扯动他的心肺,激起了他的连连咳嗽,咳嗽得如此痛苦之下,刚才眼底残存的杀意寒霜依然瞬间似有暖阳照射,晶光逼人。
若先前一切都只是倾向性猜测,现在娄伯卿已经在心里认定一件事。
子慕予就是真正的神皇帝姬!
子慕予一身漉漉走出岸边。
“停停停!我只是想逼他现出本门功夫,没打算怎么他。”齐高业喊道。
要了大命。
惹错人了。
难道是天要灭了他罗浮洞?
为了显示诚意,齐高业率先住了手,佩剑从物道湖掠过,湖中闹腾的黑影片刻便沉了下去。
「君阳」停在距离齐高业一寸之处。
朱银凤惊得呆若木鸡,怎么一下子就打起来了呢,还这么大的阵仗?
“洞主,这些人是受我邀请而来,他们想拜山门,特地赶来参加大比的。”早就想好的台词,朱银凤脱口而出,说完后,他立即后悔了。
这些人一个个身怀绝技,还需要拜啥山门?
他们上来就跟洞主打架,洞主怎肯收这么强悍的人为弟子?
初次见面,洞主就把人家兄弟打进了湖里,丰俊朗怎会不恼呢?
原本好好的一件事,咋就成坏事了?
“拜山门,好啊!”齐高业小心地伸手试图拨开君阳,还没靠近,便感受到一股瘆人的气机,不敢再妄动,哈哈笑道,“我罗浮洞向来开放包容,求才若渴。你们这些英才,就该进我罗浮洞!”
齐高业非常谨慎地打量了娄伯卿一行,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只能确定,这些定然不是凡人,所以,心底不禁纳闷。
他明明算了好几遍,今天是出关的好日子。
难道算错了?
“不知你们三位……又是做甚的?”齐高业苦笑着问。
“我跟他们是一样的。”娄伯卿指了指子慕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