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跟林墨琛早恋了？”
“林墨琛？老师你误会了，我跟林墨琛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你别以为老师不知道，我不仅听同学们说过，还听许多老师说过，你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放学，亲密无间。”
“老师，我跟林墨琛的家住在一起，经常在楼下碰见就一起来学校了，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那他上课天天直勾勾看着你是怎么回事？”
“老师，我不知道。”
“你不承认老师也不逼你，但你们现在年纪还小，又懂得什么是情？是什么是爱呢？不要错把“怜悯”当成喜欢，开学就初三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师不想看你误入歧途。”
“老师也知道林墨琛家里情况特殊，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感情好很正常。更何况你又是个有怜悯心的好孩子，老师见你喂过流浪的小猫小狗很多次。
“可喜欢跟“怜悯”是不一样的，说白了，“怜悯”就是可怜，林墨琛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你的好意会让别人误会的，你仔细想想你对林墨琛的感情到底是“怜悯”还是喜欢呢？”
十五岁那年听到的话在不知不觉间被刻进基因，现在回想起来，时隔十几年他还记得如此清晰。
一字不差。
“可怜……”
徐嘉予说她不喜欢他，只是可怜他。
她毫无保留的，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她对他笑，她总是坚定地牵起他的手，她送他亲手织的围巾，他们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没有一丝别的情谊，只是她对他的……可怜。
就像对待小区楼下和流连在操场上的流浪猫，同样的……可怜之情。
少年的爱是炽热的，少年的情是真挚的，少年的心思却不是善于隐藏的。
他对她的喜欢明显到老师，同学，甚至连爸爸妈妈都看得出来，可唯独那时候的徐嘉予不明白。
怎么可能呢？
十五岁少年，强烈的自尊心被撕碎。
而同少年自尊心一起被撕碎的还有那份干净炽热，不曾有一点点的杂质的喜欢。
从那一刻起，他一看到徐嘉予就想起“可怜”两个字。
他觉得自己是流浪猫，而徐嘉予就是她的救赎。
他用自己的等待陪伴与人类约定，一切都维持在刚刚好的“平衡”。
可当“平衡”被打破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崩塌了。
那时候的他的确是“恨”过徐嘉予的。
然而，当铅笔芯在作业本刻下的名字被少年慌乱遮盖，指尖碰触引发电流般的悸动，慌乱中打翻铅笔盒，金属坠地声响惊碎教室的寂静。
少女发间飘散的茉莉花香在少年鼻尖萦绕，与橡皮碎屑、铁锈味共同织就成独特的嗅觉印记。
少年刻意绕远路，主动提出更换座位避开少女，转身时笨拙撞倒课桌却泄露了眼角余光始终追随的秘密。
受到伤害的流浪猫会绝情离开，可少年的心永远是炙热而真诚，哪怕被伤害，也会不惜一切去守护那个人。
他用另外一种方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守候她到最后一刻。
十五岁那年夏天的林墨琛以为，只要离开，他对徐嘉予的喜欢就会随时间流逝，就像是曾经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其他人一样。
可他低估了时间的力量，也低估了自己对她的“喜欢”。
九年的时光早让他对徐嘉予的暗恋炽热而浓烈，他对她的“喜欢”早已超越了喜欢本身。
离开h市以后的林墨颓废了。
明显到曾经顾不上照顾他的父母也发现了。
他们会注意不提起徐嘉予，将那些他带回来照片，礼物和日记收好，封存。
尽力抹去徐嘉予在他生命里留下的痕迹。
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眼看高一就要过去了，忽然有一天放学回家，他发现爸爸竟然早早回到家，做了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
“小琛，你十六岁了，是大小伙子了，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想做什么呢？”
十六岁的林墨琛摇头，“没有想过，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做医生。”
他看也没看那满桌香喷喷的饭菜，转身就走，却被爸爸拦住。
“小琛，人这辈子，别人爱不爱你，不重要。但你爱不爱自己，真的很重要。当你成为最好的自己，我相信‘花香蝶自来’总有一朵蝴蝶会为你停留。”
那是这辈子爸爸第一次跟他说这样“肉麻”的话。
他忽然意识到他的父亲似乎也和徐嘉予的父亲一样，深爱着他。
就是那天晚上他莫名走进了爸爸的书房，翻开了那本《医学遗传学》……
后来他考上了医学院，虽然学业繁忙他也结识了不少不靠谱的好朋友。
他不知道爸爸那句话怎么就添油加醋变成了“要成为更好的自己，要让看那些不要喜欢他的人后悔”。
后来，他得知徐嘉予也考来了S市，他也曾经鼓起勇气跑去她的学校。
可当看见少女身旁站着的男孩，他们是那样的亲密无间，他退却了。
那一年他十九岁。
再后来的许多年，他习惯在朋友圈偷窥有关徐嘉予的点点滴滴，习惯在日记里记录下少年未曾来得及表达的思绪。
渐渐地，在不知不觉中，徐嘉予成为了他的习惯。
他不曾释然也不曾停止执着，却也仅此而已。
直到医院再次相见，他一眼就看见了在人群中的她。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徐嘉予与他就像是磁铁的两极，相互吸引，只要遇见就再也无法分开。
一次次失控，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的占有欲，让他无法自持。
也就在那时，他看清了徐嘉予的真心。
他们相爱了。
一切也都随着他们相爱变得美好起来。
这一次他非常清晰的明白，她对他的爱是那样的强烈，无关“可怜”。
所以每当偶然提及回忆里的那些“可怜”，他都会闭口不谈。
对于十五岁的林墨琛来说是耻辱。
而对于三十二岁的林墨琛来说，当年被刻在耻辱柱上的心情早已不算什么。
可说出“可怜”那两个字的人，却变了。
她不再是无法无天，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太阳。
因为家庭变故让她曾建筑起的安全感土崩瓦解。
他好不容易才重新构建起来一点点。
如果他说了实话，徐嘉予会不会触景生情，联想到她现在的境遇，误解他对她的爱？
都说当医生时间越长，胆子越小。
但这场看似刚持续了四个月的婚姻，林墨琛早已倾注了不止半生的情感，在他与徐嘉予的感情里，他的确是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他不敢赌。
所以，他……不能说。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