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舍孤床夜未央,城新校美忆悠长。
村童笑靥心中绕,抉择难分泪几行。
在那七十年代的夜里呀,张悦静静地躺在自家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床板又硬又凉,咯得人腰背生疼,可她这会儿却全然顾不上身体上的这点不适,只是直愣愣地望着窗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勾了魂儿似的,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月光透过那糊着旧报纸的窗户,洒进来一片昏黄的光影,就如同给屋里头轻轻地罩上了一层薄纱。只是呀,这纱可不似那绫罗绸缎般的精致顺滑,它带着岁月摩挲的斑驳痕迹,这儿一块发黄的水渍印,那儿一处破损的小窟窿,全然没了那种透亮的美感,反倒让这屋里的一切都显得有些陈旧而黯淡,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个年代生活的质朴与不易。
张悦在床上翻来覆去,那粗布的被子被她折腾得皱皱巴巴,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头像是装了一团乱麻,越理越乱。她的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一下子就飘出去很远很远,不受控制地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场景里穿梭着。
她一会儿好像站在了县城学校那崭新的教学楼前,在当时的人们眼中呀,那楼可算得上是气派十足了。虽说跟现在那些高耸入云、玻璃幕墙闪闪发亮的高楼大厦比起来,它还差得远,可在那会儿,那白墙青瓦的模样,透着一种别样的端庄与素雅。那一排排透着亮的大窗户,擦得干干净净的,阳光一照,折射出温和的光线,看着就让人稀罕得很。
走进教室,里面摆着的桌椅虽说不是什么高档货,可比起乡村学校的来,也是新崭崭的,漆水锃亮,透着一股刚打造出来不久的新鲜劲儿。讲台上还摆着个稀罕玩意儿——幻灯机呢,那在当时可是用来辅助教学的好宝贝。老师们总是小心翼翼地摆弄着它,生怕磕着碰着了,每次用的时候,孩子们都会发出一阵惊叹声,眼睛里满是好奇与期待。张悦就这么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根磨得光溜溜的教鞭,那教鞭还是她自己从后山找来一根合适的树枝,精心打磨了好些日子才做成的。她正起劲地给学生们讲着课,声音清脆响亮,在教室里回荡着。底下的孩子们一个个眼睛瞪得很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听得可认真了,那渴望知识的眼神,就跟盼着过年能吃上肉似的,纯净又热烈,让人瞧着心里头热乎乎的,仿佛自己肩负着无比重大的使命一般。
可没一会儿呀,她的思绪又飘回了乡村学校。那学校的教室啊,土墙破破烂烂的,四处透着风,一到冬天,凛冽的寒风就从那些缝隙里呼呼地灌进来,吹得人直打哆嗦。老师们和孩子们都得穿着厚厚的棉袄,还得戴着帽子、手套,可即便这样,手脚也常常被冻得通红通红的。桌椅也都是用了好些年的老物件了,桌面坑洼不平,桌腿摇摇晃晃的,坐上去还得小心着别一不小心就给弄倒了。可孩子们就坐在那上头,小脸脏兮兮的,有的脸上还带着玩耍时蹭上的泥巴印子,却笑得比花儿还灿烂。他们身上的衣服呀,大多打着补丁,颜色也都洗得有些发白了,但那又怎样呢,他们坐得端端正正,眼睛里透着质朴和纯真,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张悦,好像张悦就是他们认识的最有学问的人,是能带着他们看到外面大世界的引路人。在他们心里,张悦讲的每一句话都如同珍宝一般,值得用心去聆听、去铭记。
这两种画面呀,在张悦的脑袋里来回切换,一会儿是县城学校的新,那心里透着对未来教学的诸多憧憬和希望;一会儿是乡村学校的旧,这旧里却满含着浓浓的情谊和难以割舍的牵挂。它们就像两个小人儿,在张悦的心里不停地拉扯着,搅得她心烦意乱,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牢牢困住了,无论怎么挣扎,都挣不脱这越缠越紧的束缚,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只是蒙蒙亮呢,张悦就醒了,她躺在床上,望着那黑乎乎的屋顶,寻思着老这么在屋里憋着也不是个事,便一咬牙,起身打算出去走走。她想着,透透气也好啊,指不定这熟悉的乡间景色能让自己这颗乱糟糟的心,稍微平静平静,好琢磨琢磨那个让她头疼的难题呢。
她先来到了乡村学校,正值暑假,往日里那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校园此刻静悄悄的,平日里那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这会儿全没了影,只剩下一片静谧。操场边有几棵老槐树,长得那叫一个粗壮,怕是得好几个大人手拉手才能合抱住。那枝丫都伸到天上去了,繁茂的枝叶遮出好大一片阴凉地,就像几个老长辈似的,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小小的校园,见证着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故事。
张悦慢慢走进教室,那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看着那一排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旧桌椅,恍惚间,她的眼前就像放电影似的,瞧见孩子们坐在那儿,一个个仰着小脑袋,聚精会神地听她讲课呢。有的孩子皱着眉头,像是在努力思考着什么难题;有的则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回答问题,那小手举得很高,争着抢着要发言,嘴里还喊着:“老师,我知道,我知道!”那热闹劲儿仿佛还在眼前,那声音好像还在这教室里回荡着。耳边呢,好像也隐隐约约传来了读书声,虽然不齐整,有的孩子声音响亮些,有的则稍微小些,可那股子认真劲儿,却听得人心里发酸。张悦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想起了平日里和孩子们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一起晨读的清晨,一起打扫教室的午后,还有放学后给成绩不好的孩子单独辅导的傍晚,这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承载着她这些年的心血,哪能说放下就放下呢,她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一样,难受得很。
从学校出来后,张悦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里的小河边。那会儿的小河呀,水还清亮亮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就像撒了一把碎银子似的,波光粼粼,好看极了。河边的青草长得很旺盛,郁郁葱葱的一大片,一阵微风吹过,那草就跟着一块儿晃悠,像是在跟张悦打招呼,又仿佛在轻轻地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这小河边啊,有太多美好的回忆了。以前农闲的时候,尤其是到了夏天,天气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她常带着大宝、二宝来这儿玩呢。俩孩子一到河边就撒了欢,像两只欢快的小兔子似的,别提多高兴了。二宝那调皮劲儿,拿着个破网兜就想捞鱼,那网兜还是他自己用家里的旧纱窗布和几根竹条胡乱拼凑起来的,漏洞百出,可他却满心期待,觉得自己肯定能捞着大鱼。他挽起裤腿,小心翼翼地走进河里,眼睛瞪得很大,紧紧盯着水面,瞅见鱼影了就猛地把网兜往水里一捞,可哪能那么容易捞着呀,半天没捞着一条,急得在那儿直跺脚,小脸憋得通红,嘴里还嘟囔着:“咋就抓不着呢,咋就抓不着呢!”那模样真是又好笑又可爱。大宝呢,比弟弟稳重些,在一旁耐心地教二宝,说要瞅准了鱼游的地儿再下网兜,还亲自示范给他看,那认真的样子就像个小大人似的。那时候,河边全是他们的欢声笑语,那笑声在河面上飘荡着,传出去很远很远,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那么真切,就好像那些声音还在耳边响着,让人忍不住嘴角上扬,可同时心里又泛起一阵淡淡的惆怅。
张悦蹲下身子,捡起一块扁石头,学着男娃们打水漂的样子,用力朝河里扔去。那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接着就在水面上蹦了几下,溅起几朵小小的水花,那水花溅起来又落下,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就跟她这会儿七上八下的心情似的,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望着那渐渐消散的涟漪,眼神里满是迷茫,仿佛那涟漪带走了她的心绪,却没给她留下一个清晰的答案。
回到家后,张悦还是没能拿定主意。她心里透亮着呢,这可不是简单地说换个地方教书就行的事呀,这关乎着她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关乎着她这一辈子的教书路朝哪儿走呢。去县城吧,那乡村学校的这些孩子可怎么办,她可是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的,那些纯真的笑脸、渴望知识的眼神,就像刻在了她心里一样,她实在是舍不得呀;留在乡村吧,县城学校那些好条件又摆在那儿,那先进的教学设备、更丰富的教学资源,对于一个一心想把知识都传授给孩子们的老师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呀,错过可就没了。这就好比要从自己心窝子里硬生生地挖走一块肉,那种疼,是从心底蔓延出来的,让她不知如何是好,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失魂落魄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个大漩涡里,那漩涡的吸力很大,不停地把她往深处拽,她挣扎得都没力气了,可又不甘心就这么被卷进去,只能咬着牙在里头继续熬着,盼着哪天心里头能突然有个主意,哪怕就一点儿亮光也好,能带着她从这迷迷糊糊的困境里走出去,让她不再这般纠结痛苦,能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在那个七十年代呀,城乡之间的差距可不像现在这么容易跨越,交通不便,信息也闭塞,县城里的生活对于乡村的人来说,就像是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一个决定的背后,都是扯着千丝万缕的情分,担着沉甸甸的责任,还怀揣着对未来模模糊糊的念想呢。张悦就是明白这些,所以才在这两难的境地里,走过来又走回去,在这乡间的小路上留下了一串串徘徊的脚印,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只能任由那两难的思绪在心头萦绕,苦苦等待着那个能让自己豁然开朗的时刻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