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众卿都认可了宁王的能力,那么加封并肩王一事就这么定了。”
君离洛气定神闲地道了一句,随即看向宋云初,“云初,你也不许推辞。”
宋云初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朝君离洛行拱手礼谢恩,“能得陛下如此信任,微臣不胜荣幸,定竭力回报。”
众大臣见君离洛意已决,虽有心想再劝,却也知道难劝。
皇帝完全无视了刘相的异议,随口点了几名高阶官员询问,连德高望重的郑学士和一向与宁王不和的霍尚书竟都同意了加封,可见在这事上,他们都不愿触怒皇帝。
皇帝对宁王何止是对待臣子的信任,更有毫不掩饰的男女之情。
除去这两点之外,宁王身上的功绩也的确不能因为她是女子就被否定。
在层层因素的加持下,宁王的权位真是再难撼动了。
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皇帝唱反调,未免显得太没眼力劲,甚至可能被宁王记恨。想明白这一点,众人便都极有默契地不做声了。
今日真是发生太多事了,他们也需要时间缓一缓。
队伍回程后,很快靠岸。
众人又回到了沥州驿馆,君离洛则是带着宋云初一同去了行宫。
温泉池内,轻雾萦绕。
君离洛将宋云初揽在身前。
从今以后能够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无需再背着人,君离洛的心情甚好。
他轻唤了一声:“云初。”
“嗯?”
“你我的关系,终于是能见光了。”
说话间,他将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上,从她的耳后缓缓吻至脸颊,直到把她整个人扳了过来,面向着他。
宋云初抬手揽住他的脖颈,一口咬在了他的下唇上,含着他的唇轻语道:“陛下今日在御舟上的表现不错,微臣甚是满意。”
“那么爱卿可还记得,自己在谢恩的时候说过,定会竭力回报?”君离洛轻挑了一下眉头,“现在便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臣自然是说话算话的。”
宋云初呵呵一笑,随即扣着君离洛的肩膀,把他压在了浴池边缘,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君离洛:“……”
片刻之后。
“云初……”
“嗯?”
“你都说我的肩膀硌牙了,怎么还总喜欢咬?”
“唔,你是不喜欢这样吗?”
“也不是……”
“那就是我咬重了?”
宋云初低头看了一眼君离洛肩上的齿痕,检讨道:“我下回轻点儿。”
君离洛望着她真挚的眼眸,倏地轻笑了一声,而后搂紧她,“你多亲我几下,就不疼了。”
“……”
……
翌日上午,队伍继续出发,于傍晚时分抵达皇城。
南巡队伍才过了一个州便提前返程,朝野上下自然一片惊诧。
君离洛回朝的第一件事,便是抄了康王府。
这不抄还不知道,一抄当真让人吓一跳。
王家人曾估算康王手中至少四十万两的不义之财,然经刑部尚书清点,除去康王应得的俸禄之外,不明钱财约六十余万两。
康王府被抄之后,涉及康王谋逆一事的其他官员府上也相继被抄家查封。
朝廷这样大的动作,自然是引起了坊间的热议。
“从前只知康王世子纨绔,康王本人不像是个惹是生非的主,没想到他私下却是如此脏心烂肺。”
“当年先帝好不容易把无忧丹给彻底禁了,这康王竟然又卖起了这祸害人的玩意儿,他做王爷还不够快活的吗?偏就要这样丧尽天良!”
“陛下励精图治,为的就是百姓安居乐业,可这些皇叔们却一个比一个荒谬,不能出力,还尽给陛下添乱,怎么对得起他们的亲王身份?!”
楚玉霓从人群后路过,听着民众们的谴责谩骂,脚下一顿,随即上前去凑热闹。
他大声道:“这逸王与康王的确丢人现眼啊,身为正统王爷,远不如宁王这个异姓王,听说此次康王谋逆,就是宁王殿下平息的叛乱。”
“不止如此,这无忧丹的案子也是宁王查的。”身后的随从附和道,“若非宁王机敏,后果不堪设想啊。”
众人闻言,颇为赞同。
犹记得很久以前,这位异姓王身上还背了许多骂名,之后朝廷诏告天下,逸王谋逆陷害忠良,所有人才知,原来宁王从前的诸多恶事,皆是逸王因嫉妒英才而诽谤造谣。
然而任凭逸王多么阴险狡诈,终究是抵不过圣上明察秋毫,还以忠臣清白。
若说为朝廷尽忠,宁王的确是劳苦功高。
“你们听说了吗?这宁王是女子,一直女扮男装呢!”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便又就着这个问题议论了开。
“不会吧?他若女扮男装,那不是欺君之罪吗?”
“还真不是。”楚玉霓连忙给出了解释,“听说宁王的身份是被叛贼周侍郎揭穿的,陛下亲口告诉众大臣,他早知此事,也帮着隐瞒了,宁王从未欺君,只是骗了世人,若世人要谴责宁王,那也等同于冒犯圣上了。”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面对路人的询问,楚玉霓理直气壮道,“当然是真的,我兄弟是宫里的羽林军,这次也跟着去了南巡,这样严肃的事,谁敢造谣?”
楚玉霓才说完,便察觉身后有人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他转头一看,正是钟南燕。
钟南燕拽着他出了人群,“不是说出来给我买煎饼吗,怎么还和路人唠嗑起来了?这事哪里需要你宣传,等云初姐加封了并肩王,昭告天下,人们自然会知道她的好。”
方才她和胡四娘在店里买胭脂,楚玉霓不懂胭脂,便说出来给她们买煎饼,结果她们胭脂买完了也没见他带煎饼回来。
“煎饼摊子太热闹了,我想着给你们带别的吃食,结果一路晃悠着,总听见人们议论康王和宁王,他们不明真相,我就顺便给他们解释几句,可不能让他们以为殿下有错。”
“这你就放心吧,云初姐说了,百姓不会像官员们那般刻薄。”
钟南燕悠悠道,“官员们针对她,是不满有女子压在他们头上,且宋党会损害他们的利益,但百姓们管不到朝堂上的事,他们想要的只是安居乐业,宁王得势与否,不影响他们的衣食住行,所以他们不会也不敢质疑君主的决定,从始至终跳脚的就只有那些大臣们而已。”
“不错。”
钟南燕身后,胡四娘接过话,“百姓们最多就是看热闹议论几天,等热情劲一过就好了,他们不懂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绕,但他们会看功绩,别的功劳不说,就光是平叛与之前的抗疫,都足以证明殿下的忠君爱国之心。如此栋梁,是男是女都不要紧。”
“说得也是。”楚玉霓应了一声,望着胡四娘,有些欲言又止。
“楚兄弟想问什么?”
“……没什么。”
见楚玉霓不好意思问,钟南燕直接帮他说了出来,“他是想问你,知道云初姐是女子,会不会感到失落,心里可曾有过责怪?”
“这有什么好责怪的。”胡四娘有些好笑,“我不过是殿下名义上的小妾,我与她也是上下级关系,难不成真把她当我夫君吗?我没那么糊涂。况且……无论殿下是男是女,那不都是陛下的吗?”
她对殿下有好感是她自己的事,她甚至都没有告诉过殿下,因为她知道绝无可能,所以从不纠结。
她的快乐从来都与男女之情无关,在她扮演小妾的这段日子里,她都算不清花了殿下多少银子。
得知殿下的真实身份,她万分惊讶,但并不失落,更谈不上责怪。
她只是感慨殿下的不易。除了陛下,殿下瞒了所有人,包括最信任的红莲与白竹。
殿下不说,并非因为信任不够,只是没有必要,心腹固然不会主动泄露她的秘密,但可能会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不慎泄露,所以她要杜绝一切暴露身份的可能。
直到这次南巡平叛结束,她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余生不必再辛苦隐瞒了。
从今以后,世人都会知道,那个英勇无畏、气宇不凡的宁王是个女子。
一个令人敬佩的女子。
……
南巡队伍回朝后,君离洛下令免朝两日,亲自审理康王。
君离洛承诺康王,不伤王妃与世子性命、只贬为庶人,康王为保全家人,终是在牢狱里忏悔了自己所犯的罪行,依着君离洛的意思,将所有沾了无忧丹生意的商贾一一交代,列了名单。
君离洛当即下令将名单上的人尽数捉拿,择日处死。
此番审讯,有件事倒是让他意外——
康王谋逆,竟是君天逸引起的。
“若不是君天逸害我,我根本不会将事情做绝!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真本事没有,阴谋诡计倒是很会玩,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抵赖的,你想如何处死我,随你的便,我只盼你们早日抓住君天逸,叫他来给我陪葬!”
君离洛觉得有些好笑。
于康王而言,君天逸无疑是个灾星,但不得不说,君天逸这回倒是帮了他们的忙。
若不是君天逸逼得康王对付云初,让康王提前败露了罪行,无忧丹便还会在那些偏远的城池为祸更长时间。
如今康王及其党羽狗急跳墙,他和云初早早地料理了这群乱臣贼子,端了那些黑心商贾,也算是除了后患。
翌日,君离洛恢复了早朝。
这天,大殿上的文武百官们脸色都很是精彩。
只因君离洛坐着的龙椅旁边多出了一把黄金椅子。
他们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君离洛接下来要宣布的事。
在场有许多人并未参与南巡,但也已经从那些随行大臣的口中得知了南巡发生的一切。
宁王是如何被揭发,康王是如何叛乱,陛下又是怎样的态度,他们都已一清二楚。
但他们依旧难以接受宋云初再度加封,哪怕冒着触怒皇帝的危险,也想再尝试着劝阻。
此刻大殿上的人,是那日御舟上的好几倍,这么多张嘴,总不能轻易在宁王面前认输。
“陛下,微臣以为,加封并肩王一事不宜如此草率。”
“张大人所言有理。陛下可用其他赏赐来嘉奖宁王的平叛之功,若陛下执意要加封宁王,对自身恐怕也不利……”
“许卿家的意思,朕倒是有些不明白了。”君离洛望向说话之人,“为何你会觉得加封宁王对朕不利?”
“国之大权,应牢牢掌握在陛下一人手里,身为臣子,能封异姓王便已是极大的殊荣,宁王年轻气盛,若陛下一再抬高宁王的地位,焉知不会让她过于膨胀?”
“许大人所言,微臣附议。”
听着身后的反对声,宋云初不露声色。
其实她来之前就能料到大臣们反对的理由是哪些,反正她不着急。
她这边自有人为她争辩。
“许大人此言差矣。”刑部尚书沉声道,“宁王对陛下之心,已用行动多次证明,若要论鞠躬尽瘁,宁王称第二,诸位又有谁敢称第一?”
“那是因为赵叶两位将军如今不在朝中!他们身上的功绩也不少,且他们对陛下之心未必输给宁王。”
“许大人这样比较未免有失公允。”宫明远反驳道,“他们再如何尽忠也只是臣子,他们最重视的除了陛下还有家族,可宁王……宁王与陛下称得上是一家人,且宁王并无复杂的家族,待陛下之心会比其他大臣都更为纯粹。”
“既然宁王心系陛下,且陛下也喜爱宁王,陛下不如娶宁王为后,让宁王为陛下料理宫务,充实后宫,方能不负陛下一番情意。”
宫明远拧起眉头。
这老匹夫,算盘未免打得太响亮。
祖宗规矩有言,后宫不能干政,一旦宁王成了皇后便无法再插手政事,否则便是坏了规矩。
身为宋党,岂能容许宁王退出朝堂?
宫明远正想继续争辩,却听得首座上的皇帝开了口。
“朕的确会迎娶并肩王。”
“你们听清楚了,是并肩王。”
“朕的后宫眼看着都没人了,还有立后的必要吗?宁王劳苦功高,你们却不服她,还企图将她逼下朝堂,究竟是和她过不去,还是故意要断朕的臂膀?!”
君离洛的声线清冷如玉石作响。
“是不是朕这个皇帝让你们不满意,你们巴不得朕少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