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慕婉告别白头童翁,带了香凌离开贤居。郑经醒悟后追出贤居院外,却早已没了娘亲的踪影。郑经茫然无措地跌伏于地,哀声哭泣。
回到郑府,郑经失了魂魄般地在随从的搀扶下,径直去到父亲郑迁安的书房。正在书房看账本的郑迁安听的门口小厮向郑经请安,便知是儿子回来了。今日儿子郑经是去接夫人回府的,自然夫人定也回来了。
郑迁安不等郑经进书房,便放下手中的账本,迅速起身,欢喜地边快步往门口去边高声道:“经儿,你母亲是不是回房去了?”
书房门开后,郑迁安一眼便见儿子郑经满脸泪痕,神色哀伤的样子,心下“咯噔”一跳,顿时也变了脸色,急问:“经儿,你母亲在哪?”
郑经双腿一软,“扑通”跪在了父亲郑迁安的脚下,还未开口,便又泪流满面。
“经儿,你这是作甚?你母亲呢?”郑迁安慌了,直觉是夫人上官慕婉出了事。
“娘亲她……她死了……呜……”郑经伏地恸哭,泣不成声。
“甚?经儿,你说得甚胡话,你娘亲怎会死?”郑迁安惊的身子一个踉跄,幸好被一旁的小厮扶住。
“不,父亲。娘亲她走了,她连经儿也不要了……”郑经仰起脸,哭的肝肠寸断。
见郑经语无伦次,郑迁安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神,令小厮:“将大少爷扶进书房。”
待两个小厮将郑经搀到郑老爷书房的椅上坐下后,郑迁安摒退下人,在郑经的对面坐定,对仍在哀哀哭泣的郑经厉声道:“经儿,莫要再哭了,你先冷静一下,再将发生的事情告知为父。”
郑迁安很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和儿子郑经说话,郑经本能反应,立刻止住哭声,然眼泪还是不停地落下。
“先擦把眼泪。”郑迁安递给郑经一块帕巾。
郑经听话地接过父亲手上的帕巾,将脸埋在帕巾里。片刻后,郑经抬起已哭肿的双眼,痛苦地望向父亲郑迁安,幽幽道:“父亲,陪伴了你我二十余年的娘亲,并不是真正的上官慕婉,而是上官慕婉的堂妹上官倩丽。”
“经儿,你说甚?你是昏了头了吧,你娘亲嫁与我三十余载,怎可能变成了他人?”郑迁安用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郑经,直觉郑经是疯了,说起疯言疯语来。
“父亲,你听经儿细细说来……”郑经此刻异样的冷静,有条不紊地将在贤居发生的真假上官慕婉的事,详细地告知父亲郑迁安。
郑迁安从起初的不信到最后的惊诧,待郑经请述完,郑迁安失神地喃喃道:“难怪,二十五年前的一晚,你娘亲从保持了几年对我的若即若离到突然的对我热情似火。难道,就在那时,上官倩丽便已易容成了你娘亲,替换了你的娘亲,在郑府生活了二十五年之久……”
“父亲,您应该是最能察觉到娘亲前后不同的人。”
“我爱你的娘亲入骨,不管你娘亲对我是若即若离,还是热情似火,我对你娘亲的感情,从未变过。如今……”郑迁安喉咙一紧,说不下去了,忙用手撑着额头,以掩饰眼里快要滑落的眼泪。
“父亲,上官倩丽已死,娘亲又归隐了。娘亲说,要您不要去寻她,她已经习惯隐世而居的生活。”郑经不忍将上官慕婉说心中始终只有任仲达的原话告知父亲郑迁安。
“她是心中无我。事已至此,我又怎能再去扰她清修。”郑迁安内心万分的痛苦,却强忍着,不愿在儿子郑经的面前表露出来。
“可是,经儿想娘亲,经儿却不知到底想的是哪个娘亲。”郑经双手抱头,话刚出口,泪又流了满腮。
“经儿,上官倩丽扮了你娘亲的貌,陪着你长大成家,对你视如己出。虽然她已死了,但那份感情,已根深蒂固。然而,上官倩丽启图杀你娘亲取而代之,这却是大如天的仇恨。因此,权且两相抵消,从今往后,就当从无上官倩丽这个人出现过。你只有一个娘亲,那就是上官慕婉。经儿,懂了吗?”郑迁安冷静地道。
郑经将父亲的话一字一句听进心里,收住眼泪:“父亲,孩儿懂了。孩子定将娘亲寻回来,不再让娘亲受苦。”
“经儿,你自己做决定,为父都支持你。找到你娘亲后,如她愿意回家来,为父会重新为你娘亲盖一栋楼,供你娘亲居住。如你娘亲不愿回家,你问你娘亲,愿在哪停留,便在哪为你娘亲买地盖楼。”郑迁安想用尽一切办法来弥补上官慕婉这二十五年来所遭受的苦难。
“经儿替娘亲多谢父亲。”
“经儿,回房歇着去,莫要将此事告知第三人知晓。”郑迁安叮嘱道。
“经儿明白。”
待郑经退下,郑迁安双肘顶在膝盖上,弯下腰,将脸埋在双掌里,掩面做无声哭泣。
贤居的后山腰上,山花最多的山坳处,添了一座新坟,墓碑上刻字:上官倩丽之墓。
半个月后,上官倩丽的坟前,出现一个儒雅清瘦的身影,伫立碑前,深情又恼恨地望着墓碑上的名字。良久后,来人轻叹了一声,蹲下身来,伸手温柔地抚着墓碑上的字,低喃道:“我对你又爱又恨,这二十五年,却是我最快乐最心安的二十五年。若有来生,你莫再选错了。你还嫁我,我也定娶你……”
夕阳西斜下,来人眼眶通红,不舍地深深再看了一眼坟墓后,便转身离去。决绝却似佝偻了的背影,那削瘦的双肩,在山风中微微颤抖:“此一别,便是一生,我的心,也被你掏了个空。你如此美丽,却又这般的残忍。后半生,我将如何自处……”
一觉醒来,司马允找不见媚师姐,连媚师姐的贴身丫鬟茗香,也没了踪影。司马允在贤居寻了个遍,又上到后山腰上官倩丽的墓前寻找,也不见媚师姐主仆。
媚姑娘与丫鬟茗香,就如人间蒸发般,从贤居消失无踪。司马允急了,飞奔下到周家山庄找师兄钱满粮,却被守门的阿力告知:“回司马公子,钱管家今早出远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