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策了，谢扶光他晕船。
吐过一轮的谢扶光躺在甲板上，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尽量放空自己，明月坐在旁边，拿出药膏让他闻了闻，他舒了口气，感觉好多了。
裴如林背对他坐着，肩膀不停的在抖动，谢扶光眼不见心不烦，闭上眼，“裴如林你再笑，我就把你一脚踹海里去。”
听到这话，裴如林反而笑出声来，“谢扶光，终于看到你吃瘪的时候了哈哈哈哈……”
“我真的会把你踹到海里去！”
裴如林笑得更放肆了，谢扶光无能狂怒，“我要告诉师尊去！”
“跟师尊说你上了船就像只软脚虾一样吗？”
谢扶光转头看向明月，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一直没问你，抓到吴天他们是要绑回凌然山？”
“杀了便是。”
除了不归城见到赵老四那次，谢扶光他们这是第二次看到明月杀意外露，裴如林止住笑，转过身来，眼睛左右瞟了瞟，“其实有件事我们想问你很久了。”
谢扶光也从甲板上坐起来，点头，“小师妹你是不是月族的后人？”
明月一瞬间有些讶然，后来意识到他们误会后，摇摇头，“不是，如果我是月族就好了。”
“那是怎么回事？”谢扶光他俩更摸不着头脑了。
明月不善言辞，她咬了下嘴唇，索性解开了记忆上的禁制，将那段记忆抽取出来，“要不，你们自己看？”
谢扶光和裴如林吓了一跳，“你怎么还能抽取自己的记忆。”
“晚上睡不着，琢磨出来的。”
当时明月拜入凌然派一年多，一直被梦魇困扰，后来她发现只要把记忆抽出来就能睡个好觉，但有记忆缺失的风险，等到她成了谢昭弟子后，就请谢昭下了禁制，锁住了记忆。
从那之后，她再没半夜惊醒过。
明月四岁之前没有自己的名字，她出生在北海一个叫平安的小镇上。
父亲是酒鬼，母亲缠绵病榻，自她记事起，便是踩着板凳在灶台上给母亲做饭，那锅铲看起来比她人还大。
她想快些长大，家里的板凳腿没有固定好，她站上去时总疑心要散架。
父亲酒醒时，也有几分为人父的样子，他坐在门槛上朝着屋里喊，“丫头过来。”
明月就跑到他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通常这时候父亲会跟她讲一些传闻里的故事，或者给她一文钱去买饴糖吃。
饴糖缠在竹签上，她一手横着拿，一手在下面小心接着，小跑回家，母亲总是咳嗽，街角的大夫说饴糖泡水喝能缓解她的症状。
家里根本没有钱，全靠父亲发好心给她几文钱，维持日常生活。
街上有卖糖葫芦的小贩，又大又红的山楂外面裹着熬成淡黄色的糖浆，老远就能闻到糖浆里芝麻的味道，又香又甜。
但是一串糖葫芦两文钱，明月的钱不够，还要去买饴糖给母亲止咳，她咽着口水从糖葫芦面前路过了一次又一次。
没关系，总有一天她能吃到的，等母亲好起来，等父亲不再喝酒……
但她没等到那天。
北海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明月起床时发现水缸里的水结一层薄薄的冰，她朝屋里喊，“阿娘，冬天到了，我们是不是快吃饺子了！”
她记得每到这个时候，母亲总会强撑着起来包顿饺子，父亲也会回来和他们一起吃饭，她一年中最期待这个时候。
但今天母亲没有回应，她有些慌乱的跳下板凳冲进去，母亲睡的很安详，她上前抓住母亲的手，“阿娘，你手怎么这么冷，你怎么不说话？”
明月当时还不太懂死亡的概念，她跑出去，去找街角的大夫。
“我娘又生病了，你快去看看，求你了……”她拼命跑过来，眼泪无意识地掉落，突然感觉到呼吸困难，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再醒来时，旁边站着父亲和大夫。
“出生就有的心疾，只能用药好好养着，治不好的。”
父亲沉默的领着她回了家，“你母亲睡熟了，我们不要吵她。”
明月觉得奇怪但还是点点头，父亲给她煮了碗粥。
“我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与你母亲私奔至此，可是她生你时落下了病根，我是个没本事的人，赚不到钱也医不好她，你，喝了这碗粥早些睡吧。”
明月这天睡得格外早，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背着她赶路，她以为是做梦，又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我已经被你母亲拖累了半生，再不能被你缠着了，我把你丢在这，若是有人路过救你，算你命大，若是你冻死在这，是天要亡你，与我无关。”
明月想睁开眼，但眼睛像是沾了浆糊一样睁不开，她想开口留住她父亲，却只能发出小猫一样呜咽的声音。
初冬的寒气自四面八方向她侵袭，夺走她仅有的温度，明月起初感觉冷，又觉得热，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冻死时，听到了别的声音。
“奶奶，那是什么？”
有人在向她走近，柔软的布料拂过她的鼻尖，是个极温柔的声音，“呀，是个小娃娃。”
明月感觉自己像是在母亲的怀抱里，又像是泡在温水里一般舒服，微弱的光芒照过来，她努力睁开眼，对上一张惊喜的面容。
“奶奶，她醒了！”
明月侧过头，看见一位老人朝她走来。
救她的是几百年前传说被巨大月亮吞噬掉的月族。
她运气好，遇到了每年出来一回检查阵法的长老，被带回了月族的领地。
“小娃娃，你怎么躺在空地上，是迷路了吗？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家？”
明月连忙摇头，她再迟钝也发现了自己被丢弃的事实，她开口，眼泪先一步掉下来，“阿爹阿娘不要我了，我没有家了。”
长老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好孩子别哭了，你要是愿意，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明月跟她第一眼看见的小孩一起叫长老奶奶，小孩说他叫明小山，问明月叫什么，明月没有名字，家里都是丫头丫头的叫。
“奶奶，快给她取个名字，她这么大了，还没有名字！”
长老拉着她的手，“多亏那晚的月光很亮，让我们发现了你，或许你是月神送给我们一族的宝物，以后你就叫明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