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后,本应继续攻城的梁军却被黄盖叫停了。
梁兴不解地找到中军大帐,向黄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昨夜袭营者不过百骑,将军即便心有疑虑,有我三千轻骑在侧,定能护得大军周全!”
“我军连日攻城,士卒疲惫,又逢敌将袭营,不如休整数日,再作计较!”
“夫战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此时暂缓攻城,我军虽得休整,然朝阳楚军亦得休整。如此一来,前几日功夫岂不是白费?末将愿立下军令状,定率三千轻骑遮护全军后路,不使敌骑乱我军心!”梁兴坚决地请战道。
黄盖抚须道:“公盛既有此志,本将也不好回绝!也罢,梁公盛听令,你率本部三千轻骑广布探马,务必护住我军背部!”
“末将听令!”梁兴合手一拜,便转身离开大帐。
黄盖亦走出大帐,唤来传令官,下令全军今日继续攻城。
张允起初见梁军未来攻城,还以为梁军会休整几日。谁知,才过一个时辰,梁军再度全军而来。
“梁军又至,下令守城!!!”张允急道。
梁兴率三千轻骑离开大营后,便将三千轻骑都当做探马来用,直接撒出十里地界。
甘宁远远的观察到梁军骑兵的动向,不禁暗暗叫苦。梁军如此做法,连个观战的所在都没有给甘宁留下。
“先撤,夜间再来!”甘宁纵身上马,向身后的部属道。
“将军,确实发现了敌骑的踪迹!”在甘宁离去一刻钟后,便有梁骑发现了甘宁百骑留下的痕迹,忙向梁兴汇报。
梁兴策马赶至甘宁待过的小山坡,果然见到仍旧湿润的马粪和被踩踏过的断枝。
作为凉州出身的骑将,梁兴追踪经验丰富,只是草草看了一番,便已判断出了甘宁骑队的数量。
“来人,将发现敌踪一事报与征南将军,根据本将军判断,敌将确实只有百骑!”随后,梁兴便开始召集游弋在方圆十里的轻骑,准备沿着楚军骑兵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过去。
甘宁带队跑了十里后,很不妙的发现自己被梁军尾随了。
“大意了,常年以舟为马,却是忘了清理掉痕迹!”甘宁懊恼道。“莫作停留,速走!”
双方就这样你追我赶,直接追进了邓县境内。
甘宁几番欲折返回去与梁骑厮杀,却又强行忍住这不智的念头,率众继续往南疾驰。
“将军,穷寇勿追,小心有诈!”梁兴也是追上头,追出了朝阳地界,仍紧追不舍。好在有一校尉出声,及时唤醒了梁兴。
梁兴顿时醒悟,不觉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如此冒进,若是敌军前方设伏诱敌,则万事休矣。
“罢了,撤军!”梁兴虽然不甘,却也知晓不能再继续追逐。
但令梁兴没想到的是,他这边不再追击,楚军那边反而掉头尾随过来。
“哼,果然有诈!莫管敌骑,我等回师便是!”梁兴将甘宁的骑队弃之脑后,率军全速回营。
夜幕降临,梁兴留下一曲(五百人)骑兵与甘宁的骑队对峙,其余兵马则返回大营当中。
“梁军这骑将竟如此怯懦,拥三千骑竟不敢和老子打,当真可笑!”甘宁望着对方的一曲骑兵,却也不愿上前厮杀。
双方对峙了一刻钟后,甘宁无奈,只能率众离去。
夜间,甘宁本欲故计重施。不料梁军大营戒备森严,毫无可乘之机,甘宁等了一夜亦未能寻到战机,便只好作罢。
白日,梁兴再度重复昨日故计,但只将甘宁驱逐出朝阳战场二十里便不再追逐。
如此一来,甘宁虽悍勇无匹,却无处施展,连朝阳城是否陷落都不知晓。
三日后,甘宁坐在篝火旁生着闷气,一旁的随从便劝道:“将军,我等兵少,难以施为也是正常,不如就此归邓城。楚王本就只是令我等守住邓城便可。”
“你们都是这样觉得?”甘宁问向四周的随从。
只见四周的随从皆颔首默认,显然这几日的追逐已经令众人身心俱疲。
“诸君,北面大军若败,梁军携大胜之势全军而来,我等还能守住邓城?”甘宁朗声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知晓诸君皆已疲惫不堪,但对面的梁军亦如是!我等疲惫者不过百骑,对面却是数千梁骑。他日若大将军败退而归,少了这数千骑兵追击,诸君可知能活多少楚军弟兄?”
甘宁此言一出,众人皆沉默不已。本以为无意义的追逐,甘宁却早已考虑深远。
“可是这般追逐,我等无法获知大将军动向,却有何用?”有士卒问道。
“等什么时候出现梁军步卒追逐我等,便代表着大将军已败!”甘宁叹息道。“若我所料不差,张允最多只能扛住两三日,张允一败,则新野大将军处亦不能幸免!”
……
然而,局面远比甘宁预料的还要差。
翌日,梁军再度猛攻,楚军犹如一根紧绷已久的弓弦,终于忍受不住,从中断开。
梁军先登很快便占领了一面城墙,不久后朝阳城的南门被打开,梁军源源不断涌入。
张允在亲卫的护卫下退往城北,见事不可为,便干脆弃了城,往北面的新野城逃去。
黄盖登上朝阳城北门城楼,长舒了一口气。
攻城十余日,终于夺下了这位朝阳城。
想必,离将楚军驱逐出南阳已然不远了。
张允领着三千残军败将凄凄惨惨的逃到新野,却无比绝望地发现,新野城上已然飘扬着青色的梁军旗。
守城的乃是裨将李高,见张允领残军而来,自然不会就此放过。
张允拔腿就跑,却也只是逃出新野城五里,三千人便被梁军击溃,自己也被梁军生俘。
“将这楚将关押起来,待大王回师自会处置!”李高欣喜道,本以为不能加入追逐的行列便会少了立功的机会,不想朝阳主将自投罗网,白白给自己送了这么一份功劳。
张允被梁兵推搡着关进了新野的牢房,却见牢内全关着楚军的将校。
“哟,左将军不是在朝阳城吗,怎也被关进这了!”一旁的牢房内传来令人厌恶的嘲讽声。
张允回头一看,说话的赫然便是出兵之时勇武为大将军称赞过的零陵上将,邢胜邢道荣!
“邢道荣,你我同陷囹圄,你又何必出言嘲弄本将!”张允气道。
“本将与梁王乃是旧识,届时,以本将之才,纳头便拜,梁王定然会给本将一条生路!”邢胜得意道,“但左将军贵为楚王外甥,即便愿降,梁王也不敢收你。你我虽同陷囹圄,且前程迥异,本将如何不能嘲弄你,哈哈哈!”
邢胜见张允这副凄惨模样,心中涌起一阵快意。
邢胜乃是骠骑将军刘磐部将,而刘磐却素来与张允不和,张允虽然不敢动刘磐,却对其部下多番折辱。作为刘磐麾下头号大将的邢道荣自然是首当其冲。故而,今日同陷囹圄,邢胜以言语报复,也是理所当然。
张允强行压下怒气,笑脸相迎道:“昔日多有得罪,还望邢上将见谅。足下他日若成梁国大将,还望能留小人一条性命,小人必结草衔环以报!”
邢胜本欲再度嘲讽,张允这般作态,却让邢胜反而无法再开口了。
“果然是能屈能伸,哼!”邢胜没了兴致,靠在一堆杂草上,望着黝黑的窗外发呆,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当日的战况。
新野城本来还能多守些时候,但偏偏梁王带着援军到来。
一万步卒,五千羽林骑,成为了压倒新野城的最后一根稻草。
至此,楚军在南阳战场宣告全面崩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