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拜大年。
一早起来，王朋给爷爷、父母叩过头，又去给大伯父大伯母行晚辈礼……就弯腰作揖，王林、王双双就是这么做的，然后拿了红包跑掉。当然，他也拿到一份。
陈月还没过门，现在磕头还早了些，不过请安了。之后王朋随她一起回陈府拜年……现在还不能挂女婿的牌子，只能是以晚辈的身份过去。
王自给两口子、王自得夫妇也过去陈府拜年，当然也都是以晚辈的身份。
搁在以往，类似晚辈，没资格初一登门，但一切发展到今天，很多事情都提速了，也不差这样了。基本变成了要紧的先拜，其它顺延了，如果有谁忘了你……落得清静。
王朋过府早，礼物也不少，但却排在许多人后面，父亲他们过来比他晚，拜过年离开后许久，才轮到他。没办法，辈分摆在那里，来陈府的人又多，想插队都不行。
磕过头，说了吉祥话，陈之涯也没能多跟他说什么，就又得接待别人了……老人家辛苦。
告辞长辈出来，顾不上和陈月说什么，就被叫了回去，还得跟着父母去拜年。
陈月是女孩子，倒不用像他这样东跑西颠，让他羡慕不已。
初一到初三，除了吃饭上厕所，他基本就没坐下来过，不是在磕头，就是在去磕头的路上。
本来以为晚上可以歇歇，但不是被小姨妈拉出去赏景，就是陪陈月出去游街，多数时候是三人一起。往往一天下来，两条腿跟两条棍一样，都不像是身上的物件了。
不光身体累，别的事情也一堆。从三十晚上开始，一直到初三夜里，拜年的信息才算处理完毕。
安拾叁、安拾肆吃他的喝他的自然主动请安了。鼎兴的员工，一些处的还不错的，也是早早就问过安，更别提检测公司那些老部下。
然后同寝那仨货、葛芳华、陈芝兰等学校同学。姚贝贝、苏晓茹、马咏贞等还算认识的人。
然后他还给一些客户、潜在客户打了拜年电话。
令他感到意外的信息有两个，一个来自莎莉娜，跨越时差，让他在三十晚上零点收到新春祝福，纯华夏风，汉字书写，语法精准……当时都没敢让陈月看。
另外一个无署名，不知来处，内容也不像是送祝福的，坑他意思百分百——我想你了……
一串省略号，意韵绵长，根本不敢让其在手机上多留一秒，一眼扫过，随手删除……谁这么狠呐！
不管怎么说，他命大地活过了初三。
初四这天，被父母拎到机场，本以为苦难历程就此结束，就要返回辽阳，那边可没这么多人需要拜访，然而他想多了。
走到安检口前，他才发现竟是国际航道，再回头，跟在后面的只有小姨妈，“什么情况？”
“我被召回了。”秋月葵不无郁闷地说，长城还没爬过，不是白来一次帝都……她的好汉梦啊！
“哪里质量不过关？”王朋随口问一句，才想起更重要的事，“别管是哪里，都跟我没关系啊！”
“恭喜你。”秋月葵把他往前边一推，“你外公想见你。”
“……”王朋想哭，还没缓过来，就要远涉重洋，还让不让人活了？“我能不能晚些时候再去见他老人家？”
“他还是债主。”秋月葵提醒一句。不管怎么说，大外甥是一定要带走的。要死两人一块死，总好过她自己上刑台。
拿人家手短啊……
王朋没脾气，只能是跟着她一起去米国。
上了飞机，发现年上出门的还真不少，男女老幼都有，也不知是为了工作离乡背井，还是串亲访友顺便旅游。
交通的高速发展，真不知道是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还是把这距离拉开拉远……
十多个小时的旅程，难免无聊，王朋后悔没带上两本书打发时间。想睡会儿吧，小姨又开始唠叨抱怨不停……我比你更委屈好吧？
安慰几句，发现越安慰她越起劲，只好反其道行之，然后……她越发精神了！
这才明白，她不过想找个由头打发无聊时间而已。
时间用她身上太浪费，王朋赶紧把视线往别处转。运气不错，过道那边有位外国大叔，长的慈眉善目的，看着就像好人……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捧在手里在读的竟然是线装古本。
“嗨，打扰一下，请问您在看什么书？”
能看懂这种书的，汉语应该没问题，王朋直接打招呼。
大叔抬头看来，友善笑笑，“是医书，很神奇，许多话我都看不明白。”
如果是医书，那很正常，估计多数国人都看不明白。他这学过一点的，都不敢说能看明白。
倘若是话本小说，王朋还打算跟他扯扯淡，好避开小姨的纠缠。既然是医书，他肚里那点东西可不敢拿出来卖弄，装逼失败没啥，误人子弟，害人性命就不好了。
“很难的，我也不懂。您继续看，我不打扰了。”
“哦。”那大叔略略有些失望，本以为他搭话，是懂这些，现在看来还要自己钻研。
王朋退了，坐在斜侧青年插嘴了，“医书？中医？”
“你懂？”外国大叔很激动，赶紧把封面给他看，竟然是《伤寒论》。
“我不懂，也没必要懂，都是骗人的玩意。”青年出言不逊，上来就否定一切，接下来就是说他的理由，“西医才是最科学，最准确的治病手段，你怎么放着自己的长处不用，去学这些神神叨叨、一点用都没有的骗人之术？说它伪科学，都是侮辱科学这俩字。”
外国大叔尴尬地看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连连挥手，“你不懂你不懂……”
“我是华夏人，有什么不懂的？早晚要被取缔地垃圾，你就别钻研了。”青年不屑撇嘴，“浪费时间精力。”
“唉。”那外国大叔叹口气，不再理他，低头继续看书。
“切，又是一个不听劝的，还是个老外，真有意思。”青年说着站起来，往前边走，“等有天你吃了亏了，就知道我所说不假了。”
等他过去别舱，外国大叔才转头问王朋，“年轻人，你也不信么？”
王朋看看他，“我信，还学过一些。华夏能有五千年历史，民族血脉绵延，中医功不可没。”
“你学过？后来为什么不学了？”外国大叔有些好奇。
“按一个大人物的说法。”王朋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学医救不了华夏人。”
“什么意思？”外国大叔不太明白。
王朋指指脑袋，又指指心口，没再多说什么。
外国大叔看不懂这些暗示，真要再问，忽听广播里喊，“各位乘客请注意，有乘客在厕所门前晕倒，急需帮助，恳请从事医疗工作的人士伸出援手。”
外国大叔和王朋对视一眼，一起起身，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