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饭馆的二楼,付完钱的苏云澈和张琦回到包厢,包厢内只剩下几只鸟儿在啄食着已经空了的碗盘,即便在两人进门后也没有立刻逃离。
苏云澈望着空荡荡的包厢,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才向张琦吩咐起搜索“王月(花瑾)”的事宜。
张琦虽然只了解事情的大概,但看到苏云澈失落的模样,心中实在不忍。
然而,身为臣子,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按照苏云澈的指示,向官府报案,要求寻找一个与王月特征完全不符的人。
由于是亲王的妃子,官府迅速调集官兵,对周围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的搜索。
在陈村,每走几步都能看到官兵的身影,他们以饭馆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逐屋搜寻。
官兵们在村尾搭建了一个临时的据点,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插着官兵旗帜的小凉亭而已。
苏云澈便待在那里,装作等候消息,时不时指示官兵的调查方向,引导他们前往他为花瑾准备的小屋子。
看着官兵们忙碌的身影,他不禁想起了三年前。
那时,他发现花瑾失踪后,也是立刻动用了周府附近的官兵进行搜寻,几乎将整个万象国翻了个底朝天。
那时他怎么也想不到,两年后花瑾会悄无声息地回到他的身边,而他自己却还要再失去她一次。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天空中刮起了几阵风,将不远处的乌云吹了过来,整片天空瞬间暗了下来。
冷风不同于夏日的闷热,让人感到一丝凉爽。
盛夏常有的西北雨即将来临,张琦于是替苏云澈准备了一把伞。
果然,没过多久,雨滴便落了下来。
雨势来得又急又快,也特别大,如同鼓声隆隆,仿佛站在瀑布底下一般。
小凉亭根本无法抵挡这么大的雨,四面喷溅的雨水越来越多,用来记录官兵搜索过哪些地区的纸张都被打湿了。
看着大雨,苏云澈忍不住还是担心起花瑾的安危。
算算时间,花瑾此时应该已经和小青到了小屋子。
不过,那小屋子有些破旧,这么大的雨不知道会不会漏水。
“殿下。”
张琦打断了苏云澈的思绪,他看着苏云澈有些被雨水打湿的衣服道,“您要不要回饭馆去等着?您放心将官兵们交给小的。”
“……好,拜托你了。”苏云澈回答道。
回去也好,免得他看着这雨势更加担心花瑾。
他不能再想她,花瑾曾说过希望三月时他能忘掉她,那他就得努力忘记。
他走出凉亭,雨像一颗颗珠子接连不断地打在油纸伞上,声音震耳欲聋。
而伞下,只有他一个人,静静地往饭馆方向走去。
在这看似无止境的倾盆大雨之中,有一个身影在奔驰。
身影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但已经被雨水完全打湿,裙摆满是泥巴,却依然向前跑着。
“等一下!”
花瑾顾不上自己是否全身湿透,又或者有多么狼狈。
她看到苏云澈的背影,一心一意只想追上他,告诉他自己心里的想法。
然而,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她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楚,她只能继续向苏云澈喊着。
眼前的人因为雨势而变得朦胧不清,她觉得自己离苏云澈好远好远。
她每踏下一步,都溅起水洼里的泥泞。
就算全身的皮肤,无论是衣服外还是衣服下,都被无情的雨滴打得生疼,她也不能停下脚步。
她一定要追上他。
“殿下、殿下!!”
花瑾对着苏云澈的背影扯着喉咙大喊,却只听见沙沙的雨声。
雨水夹带着狂风吹来,全身湿透的花瑾卖力地跑着,却没有感到一丝寒意。
但眼睛被打进了雨水,她都快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她努力地向前跑着,穿过一片片雨帘。眼睛进了雨水,同时也流着泪水。
泪水是对苏云澈的愧疚、对自己的愚蠢的悔恨,还有对他远去的身影感到的深深的害怕。
泪水与她脸颊上的雨水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辨。她啜泣着,心中充满了懊悔。
她应该更加成熟一些,在三年前苏云澈初次到访花府时,就向他坦诚一切;
她应该更加聪慧一些,早点察觉自己对苏云澈的情愫;
她应该更加勇敢一些,在苏云澈让她离开时,坚定地表达自己想留下的意愿,不愿离开他的身边。
“——苏云澈!”
突然,她的身体被一股力量稳稳扶住,雨水也停止了侵袭。
她抬起头,苏云澈已经转过身来,一手撑伞,一手扶着她,脸上满是惊讶:“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原本以为那是错觉,直到声音越来越近,他转身确认,发现花瑾已经撞进了他的伞下。
花瑾泪眼婆娑地看着苏云澈,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涌来。
她努力想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便用一只手拭去泪水,“对、对不起……呜……”
她哽咽着说:“我……我逃婚让你丢脸了……”
“对不起,让你找了这么久……”
“也对不起,我骗了你……明知道你担心我,却一直瞒着你……对不起,对不起……”
苏云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泪流满面,不发一言。
花瑾继续说道:“对不起……我真的……我知道我很自私,你都帮我安排好了……我却反悔了……”
“但是……但是殿下……”
她紧紧抓着苏云澈扶住她的手,与他四目相对,“我……我不想离开你……”
说完,她止不住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般不断滑落。
她呜咽着:“我明白你会生气……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我还是想留在你身边。”
“所以……所以……这次换我等你……十年、二十年或是更久……直到你原谅我……”
花瑾低下头,哭得更加厉害:“拜托你……殿下……不要走……”
苏云澈沉默不语,只是凝视着花瑾簌簌落下的泪水。
雨势渐渐变小,雨声也不再震耳欲聋,他能清晰地听见花瑾啜泣的声音。
他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从在花府初遇花瑾、她失踪、在亲王府重逢、捡到她的项链……
一直到今天所有与她相关的事情都历历在目。
片刻后,他淡淡地开口:“从我决心娶你那天开始,我已经等了你五年,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苏云澈的回答似乎理所当然,但花瑾心中还是不禁难受。
她咬着牙摇摇头:“不要紧……这都是我自作自受,我会等你,就像你等我一样——”
“当然会。”
苏云澈浅笑着捧起她的脸蛋,细细地看着那双眼睛,“都等了五年,我又不傻。”
他的眼眶也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眸前闪烁,那喜极而泣的泪水让花瑾感到无比惭愧。
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对不起……对不起……”
苏云澈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没事,都过去了,你回来就好。”
花瑾也紧紧抱住苏云澈,她湿漉漉的衣服和不断涌出的泪水浸湿了苏云澈的衣服,但苏云澈只是不断地安慰着她。
终于,乌云散去,天空露出了太阳,西北雨也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