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万象国的南边昼夜不息地奔驰了近一日,马匹疲惫时便在驿站换乘,终于在既定的期限内抵达了首都。
沿途的风景从郁郁葱葱的密林逐渐变为熙熙攘攘的街市,空气中弥漫着甜美的花香与泥土的清新。
随后,马蹄的哒哒声也盖不住车内细微的啜泣声,唤醒了沉睡中的花瑾。
她挣扎着睁开眼,只觉脑袋沉重如铅,浑身酸痛难忍。
她蜷缩在马车角落,透过车门缝隙透入的一丝光线,只见车内挤满了十几名年约十七的女子,个个神情各异。
“你醒啦,整车就你睡得最久,我们快要到了。”
坐在她身旁的女子轻声说道,她身着亮粉色衣裙,其材质不输以往花瑾在花府所见。
女子虽相貌平平,但发髻上的珠宝簪子却格外耀眼。
“我是唐敏,你叫什么名字?”
花瑾环顾四周,车内女子有的装扮如唐敏般整洁亮丽,面带紧张与兴奋。
而大多数则与她一般,甚至更为破旧,眼神中满是泪光,肩头微微颤抖。
花瑾紧蹙眉头,努力回忆着之前的情景。
她只记得自己写好信交给了李叔,之后似乎还有人找她写信,但头痛欲裂,让她无法想起更多。
至于自己是如何上了这辆满载女子的马车,更是一无所知。
她强撑着身体坐直,木质地板硌得她臀部生疼。
“这里是哪里?”她向唐敏问道。
唐敏挑眉打量了花瑾一番,这女子虽面容姣好,但衣着简朴。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被卖来的吧?”
“卖?”花瑾一脸茫然地望着唐敏,她理解这个词的含义,却不明白为何会与自己扯上关系。
“对啊,你家没欠钱吗?”见花瑾一脸困惑,唐敏也有些不解,继续说道:“这马车上的女子,要么是自愿,要么就是被家人卖进宫中换钱的。”
“进宫!”花瑾闻言,双眼圆睁,难以置信自己竟会突然面临这样的命运,而且还是被卖的?
她自问从未欠人钱财,更未向人借钱,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两年来,即便生活拮据,她也是靠替人写信、做些零工维持生计,怎会无缘无故地被卖进宫?
“你也没必要这么惊讶吧?”唐敏瞥了花瑾一眼,仿佛早已见惯这样的反应。
她打算先给花瑾打一剂预防针,免得引起整车人的恐慌。
“进宫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没被选上妃子的就是宫女,你做几年工就可以离开;若是有幸被选为妃子,那可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光宗耀祖了。”
唐敏故意提高音量,让整车人都听见。
那些梦想成为妃子的女子纷纷点头赞同,而其余人则依旧愁眉苦脸。
花瑾却充耳不闻,她猛地站起身,忍着全身疼痛,一步步向前挪去:“这一定是误会,我没被卖,也没打算进宫,我要下车跟他们说清楚。”
唐敏连忙拉住她:“你要做什么?马车在进宫前是不会停的,你这样很危险。”
“放开我,我不能进宫!”花瑾甩开唐敏的手。
她隐姓埋名多年,就是为了避免被找到,如今却莫名其妙地上了进宫的马车。
一旦被识破身份,她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更何况,若是煜亲王得知她的行踪,无论是要求她再嫁还是追究她当年的逃婚之罪,她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花瑾艰难地跨过人群,来到马车门边,手忙脚乱地试图打开车门,但车门纹丝不动。
“别试了……”坐在门边的女子低声说道,泪水在脸颊上滑落,“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不、不行……”花瑾喃喃自语,她退后几步,仔细审视着车门。
两年前,她费尽心思,甚至不惜伤害阿花才从花府逃脱,如今怎能为一扇车门而放弃?
然而,这扇车门早已被无数女子尝试过,坚固无比,除了上下两端的透气缝隙外,连一根手指都插不进去。
整扇门由铁制成,想要强行突破几乎不可能。
“我们都试过了……没用的,这门比金库还要严实。”门边的女子再次开口,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那是你们,我还没试过。”花瑾不肯放弃,她蹲在车门前,继续寻找着其他人未曾发现的破门之法,心中默念:“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
车内的女子见她如此执着,纷纷想起了自己初上马车时的无助与挣扎,泪水再次涌上眼眶。
下一秒,马车内再次被哭声填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马车缓缓停下。
花瑾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宫中的某个区域。
一个太监打开车门,手持名册喊道:“喊到名字的下车——杜鹃儿……”
马车内光线昏暗,从车内望去,只见一扇紧闭的对开红门和墙上摇曳的油灯。
很快,车内的女子都被叫下了车,花瑾是最后一个。
她跳下马车,急切地解释道:“大人,您似乎误会了,我并没有打算进宫。”
太监扫了花瑾一眼,这样的借口他早已听腻了。
他挥挥手,示意花瑾快走:“这些话别对我说,快走。”
花瑾不甘心,追了上去:“大人,您听我说,我王月无亲无故,不可能替人卖身还债,更没有欠人钱,也不是自愿进宫的。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她一个箭步挡在太监面前:“可能是你们抓错人了。”
太监看着花瑾,心中虽有不满,但碍于她未来可能会被皇子看中,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叫什么名字?”
“姓王,单名一个月,来自三口井村。”
花瑾满怀期待地看着太监,希望他能告诉她这是一场误会。
“孤儿?”太监问道。
花瑾点头:“是。”
“那没错,的确是你。”太监翻开名册给花瑾看,“除非三口井村还有另一个孤儿也叫王月。”
“怎、怎么会?”花瑾难以置信地看着名册上的记录,那上面的信息与她之前编造的完全一致,包括她骗老板娘的生辰。
太监合上名册:“名册上写着:三万两银子十年。除非你现在能拿出三万两银子赎身,否则就得做十年宫女。”
花瑾这辈子连在花府时也没见过三万两银子,更别提是卖身的三万两了。
“不可能,这一定有哪里搞错了!”她不甘心地想要细看名册,却被太监推开。
太监面露难色:“小姐,算我求您了,放过我吧!”
花瑾踉跄倒地,左手袖子滑落,露出两年前她为了逃避进宫而自残留下的疤痕。
她曾为了阿海,为了自由,不惜背叛花府上下,包括最信任她的阿海和哥哥。
没想到,最终她还是踏入了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她不愿嫁给煜亲王,除了对阿海的思念外,更想如他一般游历四方,见识万象国乃至西域的文化。
然而命运弄人,绕了一大圈后,她还是被送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