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六叔公面色不变,眼神锐利地盯着中年男人,出声警告:
“虽说你是我钦点的下一任族长,有些事不该过问的就不要问。”
中年男人垂首:“我明白了,六叔。”
秦六叔公淡声说:“时候到了,你自然就都知道了。”
中年男人满脸欲言又止:“我怀疑阿姝似乎知道些什么,前段时间总是往后山跑,这次招呼都不打一声回来,是不是要杀我们一个回马枪?”
秦六叔公听到这话,转身就走,边走边急声道:“你在这守着,遇到急流危险要以族人的安全为重,他们一个都不许出事!”
“知道了六叔!”
玉山村,秦氏祠堂。
秦姝领着儿子来到祠堂,跪拜秦氏的列祖列宗。
“不肖子孙,秦氏第三十八代传人,秦姝叩拜各位老祖宗!”
她磕了三个头,把手中的三炷香敬上。
谢宸南有样学样,稚嫩嗓音清脆:“秦氏第三十九代传人,秦延叩拜老祖宗们!”
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起身的时候差点被绊了一跤,还是秦姝眼疾手快把他扶稳,拿走三炷香给祖宗们敬上。
谢宸南拉了拉秦姝的裙子:“妈妈,接下来要做什么?”
秦姝手握《道医》医书,翻开最后一页,打开里面的夹层,一张星象图映入眼中。
她揉了揉谢宸南的小脑袋:“等晚上到来,宸宸跟妈妈在一起害不害怕?”
谢宸南眼底浮现出兴奋光芒,咧嘴一笑:“不怕!”
秦姝:“时间还早,你自己找地方坐着看会医书,妈妈研究一下祠堂跟书上的星象图有什么关联。”
谢宸南乖乖点头:“嗯——”
秦姝手握医书,按照星象图的位置,在祠堂内来回走动。
医书夹层里的古老星象图,是她回云圳后发现的,这张图上没有留下任何字迹标注。
可秦姝有种强烈的直觉,这张图很重要,也许关系着她的生路。
“吱呀!”
祠堂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秦六叔公看到站在祠堂里的秦姝,还有坐在高凳上看书的谢宸南。
秦姝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问:“六叔公,您怎么来了?”
秦六叔公跨过门槛,笑着说:“听说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他熟门熟路地给列祖列宗磕头上香,起身走到秦姝的面前,不经意看到医书上的星象图。
秦姝主动把书往前送了送:“六叔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图?”
秦六叔公眼底露出了然,语气严肃地说:“这是星象阵法,在每隔上百年出现一次的奇异星象条件下,才能显露出来的接连天地,沟通古今的神秘阵法。”
秦姝听秦六叔公一本正经的说辞,唇角不住地抽搐。
“六叔公,您来的时候是不是喝酒了?”
说出来的话,一听就不靠谱!
秦六叔公失笑摇头:“你就当我胡说吧,不过这张图已经废了,毫无用处,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秦姝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这样啊,我还以为晚上能根据夜星找到什么线索”
秦六叔公瞧着她失望的表情,还有浑身萦绕的低气压,一颗怜惜的心软了。
“阿姝,你似乎很着急让宸宸接你的班?”
秦姝神色似笑非笑地睨向秦六叔公:“您不知道缘由吗?”
去年,她跟大哥在祠堂筊杯占卜的时候,秦六叔公一直在外面。
秦姝一清二楚,只是没有捅破窗户纸。
眼见六叔公不说话,秦姝淡声说:“我快死了,宸宸再不成长起来,秦氏医术将后继无人。”
她没看到,坐在不远处看书的谢宸南,小耳朵动了动。
秦六叔公听秦姝这么直白,面露苦笑:“你这孩子不要乱说话。”
秦姝合上手中的医书,语气认真地问:“所以,这一年多来,您在后山找什么?”
秦六叔公轻叹一声:“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毕竟是没把握的事,怕是你知道了,也是空欢喜一场。”
秦姝呼吸急促,试探地问:“是在找给我续命的办法吗?”
秦六叔公点头道:“不错,你手上这本医书后面的星链图,直指后山的瀑布,机缘就在那条小溪,下面有条暗河,只要找到它你就能活下去。”
“真的?!”秦姝激动得脸颊泛红。
秦六叔公:“是真的,只是找到它谈何容易。”
秦姝眉眼间浮现出喜悦:“只要有办法就好,您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秦六叔公神色黯然道:“你爷爷用了大半辈子才找到,十年的时间根本不够,告诉你,也怕是空欢喜。”
秦姝语声低沉道:“不是十年,是十年三个月。”
她捏着手中的医书,努力克制内心的激动。
秦六叔公摇头:“时间不够,那条地下暗河很难找到,每时每刻都要发生变化,需要一定的气运才能遇到。”
秦姝沉默片刻,问道:“这是我唯一的生机吗?”
秦六叔公点头:“它是你唯一活下来的机会。”
秦姝长舒一口气:“如果十年后找不到,说明老天都要亡我,这是我的命,我认!眼下我是不认的,只要一丝机会我都不会放弃!”
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六叔公:“地下暗河藏着什么?确定能让我活下来?”
秦六叔公眼神闪躲:“找到你就知道了,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
秦姝:“我想去后山看看。”
“也好,你大哥他们都在,我们一直在寻找暗河通道的入口。”
两人忘了祠堂内还有个人,一前一后离开。
坐在高凳上的谢宸南,小脸紧绷,医书停留的页面,纸都被他的小手抓烂了。
妈妈仅剩十年寿命?
为什么会这样?爸爸知道吗?
快四岁的谢宸南,此刻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双眼微微泛红,小鼻翼微微抽动,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秦姝站在小溪岸边,看着族人热火朝天地寻找暗河入口,亲自下水探查一番,也没什么头绪。
秦海睿赤倮着上身,从水里爬出来:“阿姝,你来了!宸宸呢?”
坐在巨石上,正在拧干衣服水分的秦姝,浑身一僵。
“完了!我把宸宸忘记祠堂了!”
秦海睿眼神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这妈当的,有点不靠谱。”
秦姝顾不得溪水下的地下暗河,转身急匆匆的下山。
天色已经黑了。
也不知道谢宸南在祠堂,会不会害怕。
秦姝赶到祠堂时,看到坐在门槛上仰头盯着星星的谢宸南,还有站在他身后的族人。
“宸宸!”
秦姝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儿子抱起来。
“你怎么不回家?肚子饿不饿?”
谢宸南小手搂着秦姝的脖子,依偎在她的肩窝里。
“宸宸不饿,不想回家,要等妈妈——”
秦姝满心愧疚:“对不起,妈妈把你忙忘了。”
谢宸南黑白分明的眼底,露出不符年纪的伤感,小声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想爸爸了。”
听到儿子想爸爸了,秦姝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这还是儿子第一次说想爸爸了。
秦姝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再过几天,宸宸就能看到爸爸了。”
谢宸南有些失落:“哦——”
*
秦姝倚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着坐在身边小板凳上,心不在焉背医书的谢宸南。
“医道之始,源于阴阳,成于五行。阴阳者,天地之本,万物之根,五行者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化生万物,医者当先明此理,方能入门,夫病之来,或因外感……外感……”
来了来了……谢宸南又开始了!
秦姝眼神严肃地看着儿子,提示道:“六淫。”
谢宸南抬头看她一眼,继续道:“夫病之来,或因外感六淫,或因内伤七情……”
秦姝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继续提示:“六淫者。”
谢宸南声音越来越低:“六淫者,风寒署湿燥火,七情者,喜怒忧思悲恐惊……惊……”
秦姝坐直了身体,口吻严肃地问:“宸宸,你这几天怎么了?之前都倒背如流的医书,现在都不会背了?”
谢宸南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妈妈,我不想学医了,我想上学。”
“你再说一遍!”
秦姝眼底闪过一抹狠厉,面上带着愠怒。
谢宸南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秦姝气得浑身发抖,心底也跟着窝火:“秦延!你给我抬起头来!”
谢宸南抬起头,双眼含泪,眼神哀伤地望着秦姝。
他鼓足勇气说:“妈妈,我不想学医了,我不想当继承人,我不要你死!”
最后一句话,让秦姝的满腔愤怒顷刻间消影无踪,她心尖发颤,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
“你在说什么?妈妈怎么会死呢,你听谁胡说八道了。”
“你跟叔外祖父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秦姝哑口无言,把谢宸南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她给儿子擦眼泪,轻声诱哄道:“你听错了,妈妈不会死。”
谢宸南哭得一抽一抽的:“不是的,妈妈要死了,你们想要我尽快学医!”
秦姝抱着儿子久久无言,眼底浮现出怠倦与伤感。
等谢宸南的情绪平静后,她捧着儿子的小脸。
“宸宸,这件事不要告诉爸爸好吗?”
大院门口,传来男人干净清润,含笑的嗓音:“什么事不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