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急道:“华贵妃娘娘怎可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拷问碎玉轩上下?”
年世兰轻笑道:“甄答应,你莫要不识好人心!若当真是温太医害你,本宫为你做主,若是你自己自作主张,现在认了,到了皇上面前,本宫也好为你求情。”
看着面如仙子却心如蛇蝎的女子,甄嬛强迫自己冷静道:“嫔妾是清白的,何需娘娘做主,何需您求情!”
“甄答应可莫要给脸不要脸!你不过区答应,能驱使一个太医为你遮掩,恐怕甄答应许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嫔妾是苦主,娘娘指控,嫔妾是不认的。”
“呵,认不认的,审了再说!”
说着,华妃便让人去给皇上禀报碎玉轩发生的一切,她看着跌坐在地的甄答应道:“甄氏,你当真是好得很,不仅与太医有所牵扯,更装病扯谎,
亏得本宫以为你因本宫而病倒,为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住正殿,你竟枉费本宫这一番关切之情!来人,把甄答应迁出碎玉轩正殿!”
一众还在等候旨意的太监、宫女道:“是。”
“颂芝,咱们走”
“是,娘娘。”
众人走后,甄嬛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心中一片混乱,她万万没想到,
华贵妃今日会突然造访碎玉轩,更没想到自己装病避宠的计划会牵连到温实初。
眼下,她该如何是好?
碎玉轩内空无一人,寂静得令人心慌,庭院中吹来的冷风仿佛穿透了她的骨髓,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苦笑一声,心想:“今日之后,这碎玉轩与冷宫又有何异?”
午后,胤禛正坐在御书房中,手中握着碎玉轩上下宫人的供词,不悦地皱起眉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从来只有他不要的,怎能容忍有人违抗,甄答应一个小小答应,竟装病避宠,当真是大胆!
他看着供词所写流朱宁死不屈,即便奄奄一息也不肯吐露半句,浣碧、崔槿汐、小坐子等人同样守口如瓶,忠心耿耿。
胤禛心中不免感慨甄嬛御下有方,然而太医查验出的药材却让他不得不相信——年世兰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年世兰站在胤禛面前,梨花带雨,轻轻擦拭着眼泪,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皇上,臣妾当时只是依照宫规行事,
谁能想到甄答应竟怀恨在心,不惜与温太医勾结,装病诬陷臣妾!臣妾实在是委屈啊!”
胤禛沉默片刻,目光深邃,他自然明白年世兰话中的深意,她这是在暗示甄嬛与温实初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不管有没有,此事定不能张扬出去,否则外头的人指不定怎么编排。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好了,世兰,别哭了。
既然如今真相大白,甄答应确实是为了诬陷你而装病避宠,朕便将她贬为官女子,以示惩戒,你可满意?”
年世兰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啜泣道:“那甄官女子与温太医的事,皇上就不追究了吗?”
即便皇上本意是让沈氏为她分忧,可这种分忧并不是她想要的,所以,能在沈氏起势之前,狠狠把她的帮手按下去,也是好的。
只是如今甄嬛只是降位,她所做并不能达到目的,让沈眉庄感受切肤之痛,蛰伏在她的威慑之下,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胤禛眉头微皱,语气略显冷淡:“此事毕竟有损皇家颜面,不宜再深究。到此为止吧。”
年世兰见状,只得压下心中的不满,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柔声道:“皇上圣明,臣妾遵旨。”
待年世兰退下后,胤禛独自坐在御书房中,他心中恨极甄嬛装病避宠,即便碎玉轩上下守口如瓶,在证据面前,
便成了这些人背叛他的罪证,他唤了苏培盛进来道:“着贬甄答应为官女子,另外,侍俸甄官女子的一干人等,杖毙!”
苏培盛心中一惊,不等他想什么,身体已经做出了决断:“是,奴才这就去办。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奴才曾经见过碎玉轩掌事崔槿汐,她曾是纯元皇后身边洒扫的小宫女,您看…”
胤禛沉思片刻,瞬间便明白崔槿汐为什么要到碎玉轩侍奉,他念在纯元面子上,道:“崔槿汐与甄嬛交集不深,既如此,便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是。”
胤禛眸色深沉道:“另外,既然甄官女子要装病避宠,以后除了碎玉轩必须人手以外,不需要派宫女侍奉。”
他想,娇滴滴的官家女子没有丫鬟照顾,只怕不出几日便要后悔了,他知道沈眉庄与甄嬛情同姐妹,过不了两日定会来求情,到那时候再派人服侍便是了,
也算是给甄嬛一个自作聪明的教训。
“是。”
苏培盛转身走了出去传旨,
唉…
槿汐呀槿汐,你为何非要到甄官女子身边侍奉呢?!
看着苏培盛出门,胤禛又道:“夏刈。”
夏刈从暗处走了出来,他跪下行礼道:“奴才在。”
胤禛幽幽道:“你去秘密杀了温实初,冬日天冷,烧炭而死正好。”
“是。”
另一边,甄嬛独自坐在碎玉轩的雪地上,心中思绪万千,她知道,自己如今被皇上知道装病避宠一事,又被贬为官女子,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然而,她并未因此绝望,看着满院空荡荡,她反而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她要为流朱、浣碧报仇。
圣旨出了以后,六宫震动,谁也没想到甄嬛竟如此胆大包天装病爱宠,长春宫里,
李静言烤着火盆,静静沉思那些年,甄嬛似乎是与爷除夕之夜倚梅园里有一段缘分,又在来年杏花村雨的时候,在御花园里相遇,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那怎么能行?!
她本就在琴棋书画上输人于千里之外,即便如今奋起直追也来不及了!如何能眼睁睁看着甄嬛能与爷有这样特殊的相遇呢?
“来人!”
橘果走到李静言跟前行了一礼道:“娘娘?”
李静言让橘果起身,问:“碎玉轩是怎么回事?”
难道甄嬛提前大放光芒,与爷一见钟情,这才让人注意到碎玉轩?
“回娘娘,甄官女子装病避宠,被前去探望的贵妃察觉并禀明皇上,皇上下令杖毙碎玉轩上下,并贬甄答应为官女子。”
“还有吗?”
“皇上还下旨不让宫女侍奉甄官女子。”
按规矩,即便是官女子,也有一个宫女侍奉日常生活,如今皇上的意思怕是要甄答应自生自灭。
李静言闻言,她诧异地放下手中玉梳道:“那皇上可有召甄官女子侍寝?”
“奴婢并没有看到有凤鸾春恩车去碎玉轩。”
李静言自言自语道:“不能吧?”
她可是曾经听宜修提起过,甄嬛长得与纯元皇后有三分相似,但综合起来,不管是容貌还是才情,都是能让爷动心的存在,
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沈眉庄得知甄嬛的变故以后,先是埋怨甄嬛不与她通气,若是她知道,或许还能周旋一二,总好过如今被抓个正着。
她匆匆来到碎玉轩,看着空荡荡的碎玉轩里凄凉的嬛儿,她连忙上前拉起坐在地上的脸色苍白显然神不守舍的嬛儿,
嬛儿竟冷得瑟瑟发抖,她把披风解下来披到甄嬛身上,扶着如风中蒲柳的甄嬛走进碎玉轩正殿,却见里面大大小小的生活用品都被搬空。
沈眉庄皱起眉头:“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甄嬛虚弱道:“被贵妃搬到了后殿。”
“怎会?”
她自嘲道:“怎么不会,我如今只是区区答应,怎配住到正殿这样好的屋子里。”
“我这就去向皇上陈情,你是冤枉的!”
甄嬛轻轻握住眉庄的手:“别去。”
“什么?”
眉庄听到甄嬛阻止,又看向甄嬛,只见她欲言又止,当即便明白了所有:“嬛儿,你糊涂啊!”
甄嬛啜泣道:“自从被华贵妃惩罚,嬛儿便一直夜不安寝,若非有温太医相助…眉姐姐是知道的,嬛儿从一开始便不愿入宫。”
眉庄叹然,她拉着甄嬛的手,朝着后殿走去,边走边吩咐采月与小施去给甄嬛收拾屋子。
她沉吟片刻道:“入宫之前,我听家里人说,皇上最恨被人欺骗,如今你只是贬为答应,已经是很好了。只要你没有被废为庶人,一切就还有机会!”
“眉姐姐…”
“嬛儿,你虽不愿入宫,但即便再不愿,也已经进了宫,你便不再是单纯的你,你与甄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甄家因为你受到牵连?”
“皇上是明君,他不会的!”
“即便不会,你落到如今这地步,你让我心疼。”
甄嬛很是感动:“眉姐姐!”
眉庄轻抚甄嬛苍白的小脸道:“待会你得多喝些姜汤驱驱寒,大冷天的,你坐在坐地上,若是不注意,你身子又弱,恐怕会得风寒的。”
甄嬛点点头,掩饰心中怨恨,她一定要与这华妃不死不休。
安陵容得知甄嬛贬为官女子以后,静默良久,直到红儿让她添衣,她才回过神来。
她明明记得,甄嬛是除夕之夜与皇上倚梅园相遇,来年春日杏花疏影相知相识,怎么如今还没到除夕,
甄嬛就被贬了?
她思来想去,却没有头绪,如今后宫新人逐渐承宠,没有了宜修那毒妇,自然就没有玉台金盏这让人虚弱无力的花儿,她顺利承宠,
皇上一如既往地忙碌,数月以来,她只承宠了一回,皇上或许已经把她抛诸脑后了。
不过没关系,她的日子还长,并不急在一时,她不怕没有机会。
“红儿,刘答应那边可有动作?”
红儿道:“刘答应让人送了些炭火过去碎玉轩。只是为了避嫌,她没有亲自去。”
安陵容点点头,不置可否。
本来只是装病,被年世兰揭穿以后,甄嬛是真的病来如山倒,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若非沈眉庄留下采月照顾甄嬛,
恐怕甄嬛人就没有了。
“嬛儿,你这样,我不放心!”
“眉姐姐,我没事的,你切莫不要为了我忤逆皇上心意,否则,你会受我连累的。”
眉庄握住甄嬛的手,情真意切道:“你我之间,何谈什么连累不连累呢?我现在就去求皇上!”
甄嬛摇摇头:“眉姐姐!”
“嬛儿,你好好养病,我去去就来。”
沈眉庄何尝不知,她这一去,定会得罪华贵妃,只是要她眼睁睁看着甄嬛去亖,她绝不愿意。
养心殿内,胤禛看着跪倒在地的女人,心想着沈眉庄果然与甄嬛情同姐妹,才过了一夜,便忙不迭来求情。
“你可知甄氏犯了什么错?”
“知道!”
“眉儿,你读书明理,最是识大体,怎么还要来为甄氏求情?”
“臣妾与嬛儿从小一起长大,不仅是有青梅之情,更是莫逆之交,臣妾不能眼睁睁看着嬛儿受苦。”
“莫逆之交…”胤禛笑了,他看向眉庄道,“甄氏装病避宠,你可知晓?”
眉庄语气弱了半分:“臣妾不知。”
这是确实是嬛儿做得欠缺妥当,瞒着别人也就罢了,偏偏瞒着她,如今出了事,她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她瞒着你,算什么莫逆之交?”
沈眉庄解释道:“嬛儿只是不愿牵连臣妾。”
“既知牵连,你今日为何要来?”
“臣妾只求皇上能成全臣妾与嬛儿的姐妹情分,给她请一位太医诊治吧。
昨日半夜,她便发了高烧,若非臣妾身边的采月发现及时,恐怕如今嬛儿已经魂归九泉了。”
“若朕不允,你会如何?”
“臣妾便长跪不起!”
胤禛冷下声道:“你威胁朕?!”
沈眉庄哀求道:“臣妾万万不敢,只是臣妾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看嬛儿去亖。”
胤禛语气回温,他道:“起来吧。”
“皇上?”
“也就是看在你的份上!”胤禛唤苏培盛进来道,“苏培盛,你去太医院给甄官女子请一位太医去诊治。”
“是。”
沈眉庄见此,连连磕头谢恩:“多谢皇上!”
“好了,想必你这两日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吧,回去好好休息,朕今晚来看你。”
沈眉庄娇羞道:“是。”
甄嬛前脚受罚,沈眉庄后脚便去求情,偏偏皇上还允许了,这可是狠狠打了年世兰的脸面,她在翊坤宫里暴怒,
砸了一个个精美的瓷器摆件以后,狠狠道:“好一个沈贵人,好一个沈眉庄!本宫跟你们没完…”